作者:栖山君
看来那侍从还没和他提起遇见贺兰危的事。
于是她如实说:“我感觉到贺兰危在这,所以来找他。”
谢承瑾没说话。
黑色的眼睛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继续说。
于是她就继续说:“找到了,他就在这。”
话音落下。
谢承瑾终于扯了扯唇角。
他很轻地笑了声,这人很少笑,这时候笑起来也并非是因为愉悦,而是讥诮偏多,像是听见了什么很荒谬的话:“是吗?你的意思是,贺兰危来凡人伎馆。那他有没有同你说,他为何在此?”
他并没有直接表露出不信。
而是顺着她的话继续问。
好像是在等着听她怎么继续编,还能编出什么话来。
但下一秒。
就听见谢延玉说出了更荒谬的话:“他说他被人卖进来的。”
谢延玉是很经常说谎的,尤其是在谢承瑾面前,往日里,她与他说谎都能做到面不改色,语气自然。但这是第一次,她感觉到,面不改色地说实话比说假话难,因为实话比假话更荒唐。
她心中隐约有猜想,可能是李珣和沈琅把贺兰危卖进来的。
毕竟那天在天云秘境,她就感觉这两人有些不对了。
但她没和谢承瑾多说这些。
她只是指了下楼上,让自己的话更可信:“我没骗兄长,他就在楼上。不信的话,您问刚才跟着我的侍从,他应该也见到贺兰公子了。”
谢承瑾睨了她一眼。
不像是相信她的样子,他手抬起来一些,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
手掌粗粝的伤痕便覆上她皮肤,带起一点刺刺的痒意,然后他拉着她,往她指的方向去:“你既已说了他在此处,何必要问旁人。看一下便罢。”
谢承瑾并不觉得她说了真话。
贺兰危那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在伎馆,更遑论被人卖掉。
她太聪明了,会与侍从对口供,有时候她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他便拉着她上楼,看一看贺兰危在不在。
谢承瑾心中已经在想,
倘若贺兰危不在,她又要再编出什么话来搪塞他。
然而下一秒,跨上最后一节楼梯,他看见前面有间厢房开着门——
贺兰危真的坐在里面。
谢承瑾脚步微顿。
视线落在贺兰危身上,他一时间没出声。
气氛变得很奇怪。
谢延玉被谢承瑾拉着,在他身后,也看不见谢承瑾的表情,只能感觉到谢承瑾攥着她的力度稍微重了一些。从她的角度,倒是可以看见贺兰危。
对方应该听见了脚步声。
因此,朝着她与谢承瑾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
即使眼睛看不见了,贺兰危的听觉应该也是很灵敏的,至少比她要敏锐,能听见很细微的声音,按理说,即使谢承瑾走路没声音,但他应该也能听到动静。
谢延玉觉得,她应该能听出谢承瑾也来了,
然而下一秒,却听见他出声——
“为何追上来。别与我说,你来此处是为了找我。
“因为情丝蛊吗?”
他语气不明,还有些微妙的冷淡。
这倒是很好理解,谢延玉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叫她见到他这样狼狈的模样,沦落此处,他没发疯就很不错了,如今这样与她说话,是很正常的。
她不能理解的是——
为什么他眼睛瞎了,好像连同听力也没那么敏锐了?
他似乎以为来的只有她一个。
所以他才能说出这种话。
毕竟以他的性子,这般高傲,断然不会主动在旁人面前说起这件事,让旁人知道他与她之间还有情丝蛊的牵绊,他成了她的奴隶,被她支配,被她控制,与她密不可分。
谢延玉思忖着。
她没看见,她身前,谢承瑾听完这话后,
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彻底垮下。
*
半个时辰后。
谢延玉回到了马车上。
但除了她以外,车上还多出了另外两人。
谢承瑾没再回去忙他的事,说是忙完了,要与她一起回谢家;
贺兰危也一同出来了,他修为被封,这禁咒很是歹毒,能给他下这咒,却不能随随便便就解除。
若要打破这禁咒,就只有两个方法,第一个方法是等他身体痊愈,他试着冲破,要花上一些时间,虽然不算太久,但也不算太短;第二个方法则是去谢家,找谢家的一位族老,那位族老是天下唯一能解这种咒的人。
贺兰家与谢家私交不错。
即使谢承瑾不想将他带回去,但若把他继续放在那,道理上也说不过去。
车上氛围有些凝滞。
谢延玉先拿出了盛血的容器。
就看见里面的血似乎变少了一些,心魔镜还泡在镜子里,应该是吸收了一些谢承瑾的血。
也不知道这镜子要泡多少天。
谢延玉又把器皿放回去。
下一秒,
有人开口,打破了车上安静的气氛:“好重的血腥气。”
贺兰危看不见,但嗅觉还很灵敏,其实血腥味并不重,谢延玉不把鼻子贴近那容器,她其实闻不太到。原本不想搭理他,但想到心魔镜也算是他的东西,他知道更多。
于是她还是解释了句:“是心魔镜。你知道大概要用血泡多久吗?”
贺兰危不答:“问我之前,是不是应该兑现先前的承诺。”
他轻描淡写说:“我去帮你拿心魔镜之前,你答应过我的。不记得了?”
话音落下。
谢延玉想起来了。
他去拿镜子之前,他要她答应,倘若他拿到镜子,她就试着喜爱他。
谢延玉自己答应的,她并不准备食言,
说是喜爱其实不贴切,其实就是对他稍微好一些,不要再说那些难听的话,谢延玉觉得这并不是一个无法答应的要求,有时候贺兰危还挺有用的,如果只给他一点点甜头就能操控他,她其实很乐意。
但如今谢承瑾在车上。
他这样问,她一时间没出声。
随后又听见谢承瑾道:“答应过什么?”
车里气氛一瞬间又奇怪起来。
谢延玉一顿。
便听见谢承瑾道:“说话。”
她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还不等她想出答案,下一秒,却听见贺兰危慢条斯理道:“她不回答,便是不记得了。我都还未说话,你何必逼问她?”
这话一落。
谢延玉一顿——
从前没有对比,便没有注意过,可如今仔细想,贺兰危疯归疯。
但好像比起谢承瑾,贺兰危要更加善解人意一些?
第142章 为了宠爱 斗来斗去
回到谢府的时候已经入夜。
谢延玉有好一阵子没回来了。
本以为她那间院子久无人住, 应该需要打扫一番才能睡下。然而等到了院子门前,推开门一看,却发现院子里很干净,一点也不像很长时间没住人的模样, 像是有人定期打扫。
再推开卧室门。
她发现屋子里的幔帐换了。
桌案的位置也变了, 甚至桌案旁边, 还多了一张小几——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人来过我这?”
谢延玉问身后的侍从。
她刚回府,有谢承瑾的侍从送她回来,这话落下, 后面的侍从却没立刻回答。她又打开衣柜, 发现自己衣橱里少了几件衣服, 都是相对贴身的衣服,例如里衣。
她感到困惑,又回头去看那几个侍从。
这才听见有人支支吾吾出声:“您不在的时候, 公子毒发了好几次。可能,从前有好几年都是取您的血捱过去的, 所以您离开后,公子自己一个人有些熬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