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山君
她走之前, 谢承瑾也毒发了一次。
那一次,他就没有取她的血,所以他能不能捱得住, 和她走不走根本没关系。
谢延玉觉得侍从这话说得有些牵强。
但她还是继续问:“然后呢?”
“然后, ”侍从想了想,道:“然后,可能要沾了您气息的东西放在身边才能缓解一下。最开始,是让属下们拿您的衣服过去, 后来,他便偶尔会宿在此处……”
侍从话说到这,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别的了。
谢延玉倒也没追问。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屋子里的摆设,然后什么也没说,摆手让侍从们下去了。
侍从们走后。
她又拿出盛血的器皿,往里看了一眼。
里面的血被心魔镜吸收,又变少了一些。
也不知道这镜子还要吸多久的血才能生效。
她又想起刚才的事——
刚才在马车上,她问过贺兰危这个问题。
不过贺兰危没有回答,和她提起她之前承诺过的事。
然而后来谢承瑾一打岔,这话题便不了了之了,直到马车行驶到谢府,车上都没人再说话。
但到了下车的时候。
贺兰危突然回头,大约是因为眼瞎,他难得显露出一点脆弱来。
虽然是朝着她的方向回头,但眼睛却半垂着,似乎想要遮盖住有些无神的眼仁,语气很平淡地和她说:“具体要在血里泡多久才能生效,这个我并不知,但若将它放在灵力充沛的地方,可以加快进程。”
话说完。
他便离开了,竟没再提她之前的承诺。
谢延玉感到了一丝奇怪。
若换作是之前,他恐怕会和鬼一样缠着他,要她兑现承诺,即便平静,他的平静也维持不了多久,很快又会开始流着眼泪,用黑漆漆的眼珠盯着她,歇斯底里地发疯。
她想起天云秘境里。
他去帮她拿镜子之前,抱着她,威胁她要一起跳进心魔镜幻化的湖泊里,被她推倒了,又歇斯底里地贴着她,咬住她的唇,用黑漆漆的眼珠看着她,亲吻中用森冷黏糊的语调继续威胁她,倘若拿到了镜子,她还不喜爱他,他就和她一起去死。
但今天却格外地平静。
没有发疯。
很罕见。
不过这对于她来说也是好事。
她并不喜欢他有事没事就在她面前发疯,如今他不发疯是最好的。
因此,她没再多想这件事。
翌日一早。
谢延玉起床后,掀开器皿的盖子。
就看见镜子安安静静躺在器皿中,器皿里的血已经被吸收干净了,一滴不剩。
又要让谢承瑾放血了。
除此之外。
谢延玉又想到贺兰危昨天说的话。
谢家灵力最充足的地方,便是谢家的大藏宝阁。
人间有许多无主至宝都存放在谢家,被存放在大藏宝阁中,外面有迷阵加持与遮掩,寻常人根本找不到大藏宝阁的具体位置,也就只有谢承瑾等一些族老,真正在谢家掌权的人,才知道大藏宝阁的位置。
光是这些宝物散发出来的灵力,就已经足够让存放宝物的地方变得灵力充盈。
甚至放眼整个天都,都不会有地方的灵力比谢家的大藏宝阁要充沛。
她看着镜子。
思忖片刻,决定现在去找谢承瑾一趟。
不如就让谢承瑾把镜子放到大藏宝阁去,再每天去大藏宝阁放一盆血。
*
今天上午下过雨。
卯时刚过,贺兰危就去了谢家族老那里,要谢家族老为他解开身上的禁咒。
但那禁咒难解,要花上几天才能完全解开。
离开族老那的时候,已经辰时三刻。
雨已经停了,但地面湿滑,身上禁咒解了一半,法力还没恢复,贺兰危无法画明心符,眼睛自然看不见。但即便如此,他走路的步伐还是很稳,若是旁人来看,根本看不出他眼瞎。
昨天夜里,他来到谢家后,
谢承瑾给贺兰家传讯,调了贺兰危的侍从过来。
不过几个时辰,侍从们便到了谢家,如今跟在贺兰危身后,小心翼翼劝说:“公子,您走慢些。”
贺兰危微微偏头:“怎么,我瞎了,所以你怕我摔?”
侍从心中确实是这样想的。
但摸不清他话中意思,怕他是不高兴了,因此不敢回答。
半晌后,却又听见他问了句不相干的:“谢延玉如今在哪?”
那侍从说:“听闻刚才去找谢公子了。”
贺兰危哦了声。
侍从也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
昨天夜里,贺兰家的侍从过来,屁股还没坐热,贺兰危就派了两个人去盯着谢延玉。然后一整个晚上,贺兰危都在问谢延玉的动向,于是盯梢的侍从便每个时辰传一条讯息过来,汇报谢延玉的动向。
但贺兰危每次都像是随口问问。
问了以后,就简单应一声,然后又该干嘛干嘛去了。
侍从以为他这时候也是随口一问。
然而没过多久,
他就看见,自己家那位眼盲的公子叫谢家下人引路,带着他往谢承瑾那去了。
*
因为眼睛看不见。
贺兰危走到谢承瑾院子门口,也无法窥见里面的情形。
只能通过听觉,听见不远处的屋子里,谢延玉在和谢承瑾交谈。
她应该是刚到。
听脚步声,她正往谢承瑾面前走。
半晌后,像是站定在了谢承瑾面前,然后才开口和谢承瑾说话。
她应该是拿着盛血的器皿连同心魔镜一起来找谢承瑾的,因为贺兰危听见了器皿放在桌上的声音,轻微却清脆。
然后就听见谢延玉要谢承瑾舍血,谢承瑾语气并不太好,冷冰冰的,但还是答应了。
贺兰危知道。
谢承瑾不喜熏香,也不喜欢屋子中不透气的感觉,因此但凡在房间里,都要将窗户开着。
于是他直接同侍从说:“你与我说,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侍从人都傻了。
没想到公子眼瞎了,还有偷窥的癖好。
他顿了下,才道:“谢公子把手伸到了谢小姐面前,然后不动了,谢小姐就自己抓住了谢公子的手腕,把他的衣袖撩开了。”
侍从一边说,一边往旁边看,
就看见贺兰危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了。
但他没喊停,侍从也不敢停,于是继续说:“谢小姐拿起刀,把谢公子的手腕割破了,在放血。”
贺兰危应了一声。
然后又听见屋里传来声音。
谢延玉好像又往桌上放了什么东西,与谢承瑾说:“这个给兄长。”
贺兰危问:“她放的什么?”
侍从:“药膏。”
贺兰危问:“放在哪个位置?”
侍从有些汗流浃背了。
没想到公子偷窥,都要偷窥得这么详细,连一盒药膏放在哪都要知道。
他不理解,甚至感觉自己有点鬼鬼祟祟,心理压力很大,但最终还是照实形容了药膏放置的位置。
*
放一盆血需要花一些时间。
因为放得太多,所以有时候一刀不够,还要再来一刀。
昨天的伤处还没愈合,今天又跟着两三刀上来,谢延玉觉得再多放几天血,都要赶上这几年她给他放的血了。
刀子不割在她身上,她倒不会感觉痛,但她偷偷看了眼谢承瑾的脸色——
更苍白了。
男人垂目看着伤口,眉目如同墨色描绘,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几乎都有点透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