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棋
直到?,他听?见女子的口中,声音轻柔却好?似含了块冰,有些微微凉意,“我不想瞒你,我阿父,妧嵘,他与?人私通,背叛我阿母,我打算揭发他,让他与?旁人的私情暴露于天下,受千夫所指,剥夺他所拥有的一切。”
妧枝抬眼,并不掩饰心中的恨意。
直视历常珽,“我还?要我阿母与?他和离,所以才想另寻宅邸安置我阿母和弟妹。”
“我这样的人,意欲弑父,你敢不敢娶?”
第41章 逆谋书。
妧嵘从妧家离开,转角就上了提前命人等候的马车,他坐在车中依旧脸色沉沉,憋着烦闷之?气,表情难看至极。
以?至于到了新宅子?里,还是未见?平复。
愠怒的气势被看在从另一头走过来的人影中,对方从后背上接近他,攀住妧嵘肩膀,“好夫君,出了什么事了,怎么生这么大的火气?”
“要不要,人家给你消消火呀?”宛若捏着嗓子?,故意娇嗔的声?音就这么出现在他耳畔。
妧嵘怒火不仅未消,神情也未改,直接把攀附在背上的妇人拉到怀中来,一言不发。
就这般,女子?很快察觉出异样,未做反抗,顺势靠在妧嵘胸膛,抬手抚摸他的脸,疑惑问?:“究竟是怎么了?”
“莫非,朝中有人弹劾你,还是你家中那不中用?的老妇,又?惹你厌弃了?”
妧嵘飞快提起一口气,闭目仿佛在忍耐,然后睁开眼,倾诉:“还不是我那‘好女儿’,私自议亲,毁了我与濉安王的大事。”
“明烛,我忍不了了。”
被抱着的女子?神情一冷,竟是未曾第一时间?开口宽慰妧嵘,而是同样抱怨,“我早说过,那老妇给你生不出什么好儿女,你瞧瞧这都是些?什么拖累?!”
“我若是你,就应该早些?与她和离!”
“妧郎,你还不肯舍弃那些?累赘是不是?到底打算何时与我过了明路,阿父那已经知晓我与你的私情了,再不做打算,你与我也不要来往了!”
薛明烛紧盯着他,目光灼灼,风韵犹存的姿色,不光彰显了艳丽,更透露不少威严来。
妧嵘顿时失神,仿佛回想起他曾高中后,取得探花功名骑马游走在大街上的情形。
彼时薛明烛乃是有夫君的将府夫人,出身高门,其姑母乃是太后,舅舅亦是镇国大将军。
妧嵘亦有妻有子?,二?人都有家室。
只是当年妧嵘一人与奴仆在京中赶考,而平氏等人则在沿途的驿站里等他。
等他被录取后方才来京中团聚。
在此之?前,已经得了功名的妧嵘游走在权贵之?间?,与薛明烛的夫家等高门就交际密切。
情愫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暧昧横生,却一直碍于两?边都有家室,隐忍多年。
终于盼着盼着,薛明烛的丈夫因?在外与人骑射,不小心?丧了命,这才让妧嵘有机会和她搅合在一起。
妧嵘一直都知晓薛明烛的心?愿,那便?是名正言顺和他成为夫妻。
可妧嵘如今早已不是多年前的探花郎,而是在朝中混迹多年,也有少许分量的侍郎官。
平日里谏议这个,谏议那个,盯着百官举止,草拟章程,要轮到他抛妻弃子?,和薛明烛在一起,那可就成了大事。
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不小心?,就会连身家都不保了。
是以?一直哄着薛明烛,一年又?一年,让她再等等。
薛明烛紧盯着妧嵘神情变化,眼中出现精明厉害的光,“我难道?说的哪里不对,怎么莫非你又?想叫我等?”
“还是舍不得家中老妇?”
她骤然从妧嵘怀中抽身面对他,“这回我可不会再答应你了!妧郎,今日你非得给我个说法不可,否则日后可就别在家中受了气,再跑来我这里。”
“明烛,明烛。”妧嵘与她纠缠一番,重新安抚住闹腾的明艳妇人,她嫁给原来的丈夫时才十五岁,遇见?妧嵘时也不过十八。
而今十多年过去,一身娇丽气质还在,比起平氏,妧嵘自然心?早已不在家中。
“我非是舍不得她,而是我官职在身,近来受乱党影响,已经被枢密院那边盯上,不能生事啊。”
妧嵘狠狠心?:“你且等我这段时日,不出两?个月,我就休了那贱妇,迎你进门。”
千哄百哄,任由?妧嵘说干了嘴皮子?,方才令薛氏犹不服气,安静下来。
“这可是你说的。”
“乱党那事,你且未与他们深交,又?有何惧?我且叫我舅父救你便?是。”
薛明烛:“还有你生养的那几个儿女,我若嫁了过去,可不要他们喊我母亲!”
这些?妧嵘都点头应诺,尤其薛明烛开了口,要帮他洗脱嫌疑,对此他深信不疑。
他们感情深厚,薛明烛跟了他多年,对他一颗心?至死不渝,定然不会对他的事坐视不理。
她一向喜欢插手他的私事,若不是后宅他求了她许多次,以?免二?人私情暴露,影响他官途,这么多年,薛明烛早已将手伸到后院,将平氏等人打发了。
这次妧嵘带着怒气来寻她,薛明烛早看不过眼,“早听闻你家中那长女凶悍霸道?,她是越来越不将你当父亲看,都这样了,你还留着她有何用??”
“你既不会教?女,还不如我来帮你。”
薛明烛出身大家,自小就享尽富贵,她家中姐妹不多,即使在贵女中亦属于容不得欺负受委屈那类。
在她看来,妧嵘与她无媒苟合多年,又?不肯舍弃那个小家,已经是对槽糠之?妻的恩赐,他的子女都应当感恩戴德他这份仁义之?心?。
反倒是妧嵘,这么多年了,作为父亲竟然还让生养的子嗣爬到了头上作威作福,这在他们薛家是万万不可能出现的事。
她自是不肯认为是妧嵘无能,看在这么多年都没将那平氏休弃的份上,自然是那几个无用?的儿女对不住他。
正好薛明烛心?中也有气,积压多年,而今妧嵘肯应允她要休妻,那她就帮他好好教?导一番那目无尊长的长女。
“你说她叫什么?妧枝是吗?”
薛明烛:“我晓得了,定让她乖乖放弃那门婚事,听命于你。”
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娘子?,她就不信能翻出什么花浪来。
妧枝记得,上辈子?她从知晓妧嵘和平氏夫妻情分恩断义绝起,她就再未见?到过这位父亲。
妧嵘去了何处?
她不太知情,打听不到消息。
濉安王府里的夏日,池子?里的鱼翻起了肚皮,下人说是喂食过多,撑死了。
还有的说是府里溜进来了野猫,被挠后给抓死了。
总之?,那几日她心?绪不宁,对家中发生的悲剧无能为力。
池水里泛出的臭水腥气,成了她对消失的妧嵘最?大的记忆。
这世上,没有不偷腥的猫,妧嵘就像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将他们所有人的人生搅成一团烂泥,然后摆摆手,消失的无影无踪。
也许在平氏痛哭流涕,为家中其他人担惊受怕时,他正不知在哪逍遥快活。
还有一个人,他身边的那个位高权重,能给予他许多庇佑的女子?。
也许正在得意,终于解决了一个容颜老去身世普通的妇人,不再缠着她看上的男子?。
这对奸夫□□,总不能逍遥了一世,还能逍遥得了两?世。
耳边的风声?好似微微静止,茶室外的一切杂音都变得安静。
历常珽的意识还停留在妧枝方才说的话语里。
他有些?微惊,仔细回忆妧枝与他接触过的表现,她急缺钱财,甚至在父亲面前,能驳斥了妧嵘的话。
她又?十分有胆色和主意,也就证明她的确不是一个会受人宰割的女娘。
妧家的家事,历常珽诚然并不了解,但妧枝说出口的话,他也愿意相信并非作假。
一个肯为自家人考量的女子?,是断不会轻易胡乱说谎的。
更不会没来由?的指责自己的亲生父亲,有违德行,只有对方真正那么做了,方才令她生出那么多不加掩饰的恨意。
“你问?我敢不敢娶,我想的却是,该如何帮你。”
比起妧枝的问?题,历常珽更想的是,“我是因?爱慕妧娘子?,所以?想要娶你,且不是因?着李含翎找来木荷堂,污蔑你清誉,为了解围才急着上门提亲。”
“妧娘子?想要什么时候嫁给我都行,常珽都等得起。”
“时至今日,我才知晓原来妧娘子?在家中多不容易,身为长女,肩负了许多责任,所以?才费尽心?力要为自家母亲和弟妹寻个安身之?地。”
历常珽看着妧枝,“也期望,妧娘子?不要因?为常珽一时之?举,才想嫁给常珽,即使不嫁,就是看在妧娘子?的份上,常珽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他们非是两?情相悦才有了今日这场婚约,历常珽自己也清楚,也许妧娘子?对他还并未太过上心?。
甚至是为了脱离苦海才舍身答应了这门亲事。
但他愿意成为她的依靠,却不愿意让妧枝事后为难,若只是想要揭发她父亲的奸情,历常珽根本不会推辞。
是以?,他已经做好了陪同妧枝一起对付她父亲的准备。
然而,妧枝好像听了他这些?话,久久没有回神。
“妧娘子?……”
历常珽忍不住唤她一声?。
谁料,下一刻看着他的妧枝那双明润黑亮的眼眸,似乎顷刻变得湿润。
历常珽倏地肝胆一颤,忍不住想要为眼前的女子?抬手,擦去她眼角刹那间?滑出的水珠。
却不想,就在他伸手间?,妧枝也同样拉扯住他的衣袖,在历常珽禁不住弯腰低头的一瞬间?,柔软而娇艳的唇缓缓落在他脸颊上。
触感惊绝,宛若千万颗火树银花,当头迸溅。
妧嵘通奸的罪证并不难拿到。
上辈子?妧枝拿他没有办法,是因?事情已经发生许多天,该扫清的痕迹都被妧嵘和他的情人清扫干净。
且对方势大,平氏不愿意牵扯到她,才让妧枝错失了许多天找证据的机会。
人一消失,那就难办了。
好在这次,不管是妧嵘私通的情人,还是他逆谋的罪证,妧枝都了然清晰,她势必要将这对罪人公之?于众,方能令上辈子?的平氏安息,妧枝安息。
“阿兄,今日天热,我炖了去热气的汤,可安神精心?,你来喝一碗吧。”
王府,商唯真在宅子?里待久了,便?学起了做羹汤。
春日一过,天色便?开始晴朗,春衫也改为换成夏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