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丛林法则 第33章

作者:可莉谢 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现代言情

  韩珊瑚沉默了一下,道:“也不是不可以。”

  “周五送过来,可以吗?”

  “好,我会尽力。”

  -

  肖叶来最近有点神龙见首不见尾。

  当然他这样的人,穿梭在世界各地也是常态。横竖世界各地都有房产,家里也不管他。相比其他人的窘况,他实在是潇洒。

  电影鉴赏会也因此而停了,十月底,他回到上海,组织了一次海边的度假。仍然是六人组,伍诚结婚,把陆思筠补了进来,陈曜和楚琪琪的婚期也已经定下,所以陈诗妍也自然和他分到一起,有种一切都尘埃落地的感觉。

  整个度假过程,陈曜心情都很不好。肖叶来还嘲笑:“都过去三个月了,还在这为情所困呢。”

  一句话说得陈曜和楚琪琪脸色都不好了,他以前也开玩笑,但不会这样没轻没重。也可能是因为如今时势比人强,陈曜往下走,他却还在往上,两家已经不对等了。

  他似乎也察觉了。

  周四开他的游艇出海,风和日丽,大家都玩得很开心,不知道哪一句话惹到他,忽然骂人:“都滚下去。”

  当然骂的是跟班,但其他人还是被驳了面子。他自己也觉得失态,换了一艘小汽艇,自己开着船,沿着海岸线走。直走到一处荒岸,全是野藤,在月光下长满了白色的花苞。

  他在旁边等了一晚上,等它开花,始终没等到,这花像是只能开这么大了。

  但他在清晨到来时接到了姜黎黎的电话。

  是陌生的号码,来自北京,他接起时已经有了预感,但那边并不说话,只是发出呼吸声。

  “你是谁?”他问。

  “我在富山。”她甚至还带笑:“还能有谁?”

  肖叶来许久没说话,姜黎黎甚至安慰他:“没关系的,肖叶来,我知道不是你。”

  像对上了暗号,他也笑了,心理上怎么说他这种人来着,彼得潘人格,永远长不大,不能谈论任何严肃的事,因为他一定用玩笑来消解。只能和他开玩笑。

  “他们虐待战俘了吗?”他也和姜黎黎开玩笑:“为什么不打给陈曜?还能恭贺他新婚。”

  那边不说话了,他最近玩笑总是开过分,他知道。

  “你哪来的手机?”他又问。

  “你还想知道那个答案吗?”姜黎黎答非所问。

  “什么答案?”

  “那天我在你家,你问我,为什么我在万象的ID叫橡皮擦,我当时没回答你。”她这样云淡风轻,仿佛她不是从戒备森严的精神病院打来电话,也不需要争分夺秒地求救,仿佛这只是一个平静的清晨,她只是一个普通朋友,在跟他聊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这何尝不是一种疯。

  “你的ID为什么叫橡皮擦?”肖叶来问。

  姜黎黎于是慢吞吞告诉他,她的解释太慢了,因为在她刚说完的时候,那边响起一声暴喝:“你哪来的手机!”

  是被护工发现了。

  姜黎黎立刻挣扎起来,肖叶来听到手机被扔出去的声音,因为这争夺,手机里传来混乱的声音,但他仍然能从中听出皮带的声音,是用来捆手的皮带,也有束身衣。姜黎黎在那边发出尖叫声,他的血液都凝固了。他几乎可以想象她凄凉地趴在手机前面,黑色头发覆住她的脸,如同一朵被折断,落在污水里的花。富山从那之后,不会再用男护工了,但跪在她背上的似乎是个男人。

  “来救我。肖叶来,来救我。”她这样对他哀求。但也许是他的幻觉。

  很多人常常会忘掉,他也是精神病人的儿子。

第46章 第 46 章 (完结)

  最开始其实只是不习惯她的双标。他是肖叶来,从小优秀,连陈曜也低他半个头,第一次有人无视他,一心讨好陈曜。还是那么高级的讨好。陈曜也享受这个,实在气人。

  何况她还这样聪明,聪明且漂亮,陈曜其实不喜欢高智感的女性,他只是装作喜欢,陈曜一直对姚雪有些欣赏,就像他对姜黎黎有些欣赏。这也没什么,男人总是会欣赏女性,就跟欣赏风景一样,这又不代表什么。

  记忆最深刻,其实是那次在酒吧打架,肖叶来有点故意惹事,害陈曜挨了打。陈曜从小打架就不行,肖叶来甚至还笑他。见陈曜和她进来,立刻起哄,她并不理他,只全程跟着陈曜。像武侠中大侠身边的孤女,她是柔弱的藤萝,融化成一江春水。昏暗的灯光里,陈曜坐在沙发里,她坐在扶手上俯下身,用一包冰给他敷脸,仿佛他们只是尘世间无比平凡的男人和女人。

  姜黎黎说他嫉妒,其实也没错。

  那一瞬间,他就是嫉妒得要疯了。

  但那也没什么,她并没有多特别,尽管一次次的斗嘴和拉扯都无比有趣,尽管那场德州她始终不愿意跟他打,尽管她也承认他们是朋友。

  即使那个看起来像乱码的“草头noctem venit”是他的ID,他们其实早早就在万象那软件交过手了。他的名字,其实是父姓和母姓的结合,当然这也成为他父亲后来出轨的理由之一。往上爬的时候,妻子的身份越高贵越好,爬上去之后,就成了“在你家一点尊严没有”了。

  但在一切还没来得及崩塌之前,这名字也曾是他们爱情的象征。“肖是简化字,你是萧夜来。是夜晚送来的一个礼物,是我的小王子。所以你的拉丁语名是‘noctem venit’。”他的母亲也曾这样抱着他,耐心哄他。跟他讲历史上的那个叫夜来的宫女的故事,因为帝王爱她,所以连伤疤都是好的,甚至成为了人人追捧的时尚,成了有名的妆容“斜红”。大概那时候,她还以为她的丈夫也能这样爱他,连她的缺口也一起爱。

  精神病人好的时候,比常人还好,因为异常敏感天真,她抱着自己喃喃细语的时候,仿佛只有她看到了真正的他。那种感觉他以后再没遇到过。

  可惜拉丁语已是死语,她也早死在十年前。

  她在精神病院自杀的时候,苦熬到凌晨,因为不想在他的生日死去,所以想熬过去。但她的症状那样严重,她已经看不懂钟表,记不住日期。从她床下找来的纸张上,她在病历本的背面用偷来的铅笔写:4月17,萧萧生日,不可以死。重重打七条横线,她熬了七个昼夜。

  她是疯子,但她也是他的母亲。她是疯子,但她这样爱他,即使已经决定要死,也仍然为他熬尽所有心力。

  他怎么能原谅。

  -

  时隔三个月后,云玺1002的中介,迎来了新的客人。

  房地产世界的不景气,云玺这样的顶尖小区首当其冲,何况这间房子还出了一个精神病人。

  肖叶来到的时候,房子还是一片狼藉。据说是租约已经付满了一年,但没关系,中介这样说:“原先住在这里的是个女骗子,很晦气,很多人来找麻烦,说她欠了债。不过她已经被抓进精神病院去了,所以房东才降价出卖的。”

  姜黎黎如果听到这番话,一定要气晕了。

  那天的电话里,她说:“我知道你们都说我和姚雪是偷抢拐骗,但其实我只偷过一次东西,是一盒橡皮。”

  她说起她的童年,说起颠沛流离,说起那所小学里的残酷环境,说起她如何成为猴王,如何被一块橡皮逼到绝境。她说:“我夸下海口,要带一块香橡皮到学校,一个周末都没找到。但是周一那天,我书包里却神奇地出现了两块橡皮,救了我一命。我一直不知道是谁,直到有一天,在林爽的书包里看到一盒橡皮,只少了两块。”

  “林爽就是那个戴助听器的小女孩,我最好的朋友。我猜了很多人,父母,老师,唯独没猜过是她。”

  “我那时候知道,诚实不是最重要的东西,感情是。”

  “她爱我,不管我是真的是假,她甚至愿意为我遮掩谎言,那个周末,她像我一样焦急,求着她爸爸找遍整个市里,只要买到一块有香味的橡皮。”

  “你知道为什么只有两块橡皮吗?因为她不希望我有多出来的给别人。只希望我送一块给她,她就是这么爱吃醋的小女孩。后来我跟着父母转学,走的时候,我拿走了那盒橡皮,把我最喜欢的芭比娃娃留给了她。我想她一定会懂。”

  “这就是我的ID为什么叫橡皮擦的原因。因为没有人这样无条件地爱过我,这盒橡皮,就是我最贵的东西。”

  肖叶来在姜丽丽一片狼藉的家里,找到那盒橡皮,已经被拆开了,滚落得到处都是,只剩最后一块干净点的。可以想见富山抓走她那天的混乱,即使她是如此体面的人。房东说住过一个女骗子,其实她不会,她那样精细的人,做骗子都天衣无缝,怎么可能欠债。不过是世人落井下石,吃相难看。

  母亲被精神病院带走那天,也仍然盘了头发,戴着珍珠项链。他不记得珍珠项链有没有断了,姜丽丽说得对,人的记忆是最不可靠的,他回忆那天,总有珍珠项链断裂的画面,他知道那是自己的想象,因为记忆里的珍珠都是大溪地珍珠,她喜欢湖水珠,颜色更温婉,大溪地是鬼佬喜欢的,太精光外露。

  老一辈北京人才有这种对外国人的不屑,骨子里的底气,吃过见过,现在都以洋为尊了。

  那天和姜黎黎一起看欲望号街车,女主被精神病院抓走的时候,她的手在发抖,他看见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很心软,他就在那一刻彻底爱上她。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谎言有什么重要?家世又有什么重要?他爱这个叫姜黎黎的女人是真,不管她叫姜丽丽,叫姜招娣,都是一样。不管她有多少钱,或者一无所有。

  他有钱有权力,这就够了。

  顶级富贵人家,才出情种。

  陈家到底根基浅薄。那一日日的相处,他在旁边都看得胸口发热,酒吧消防楼梯上的长谈,在岛台的温暖灯光下用两把叉子吃同一盘意面的时刻,到底是明珠暗投了。陈曜没有这个资格,虞姬是好虞姬,可惜霸王不是真霸王。

  他像电影的观众,看着女主角一点点走入死局。但他比观众幸运,因为女主角朝他伸出手来,她要他救她。

  富山精神病院还在用铅笔写精神病历,据说是怕自杀,但铅笔也能自杀。不知道为什么,像个约定俗成的惯例。

  他也有十年未去了。每次踏上那种着盆景般松树的白沙路仍然会觉得胸口压抑。

  但没关系。

  他有一块很好用的,带着香味的橡皮。

  他什么都抹得去。

  -

  因为手机的事,姜黎黎被关了禁闭。

  如果不是这一次,她也不会知道原来富山还有这种禁闭的小黑屋,只有一日三餐送进来,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白色的柔软的墙,在里面待一天,都感觉自己要疯了。

  这地方真是个监狱。

  也许待久了,她会彻底疯掉,会开始用头撞墙也不一定。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已经背完自己学过的东西,想不到一点新的东西可以背,她知道只要再坚持七天,姚雪会来探视她。

  当然她未必能坚持到那时候。

  就在这时候,门口传来争执声。

  “我说了,不允许这样的惩罚……不管是谁送来的病人都一样……我是医生,自然我来担责任……”

  是非常严厉的话语,但声音很熟悉。

  禁闭室的门打开,姜黎黎坐在地上,披头散发,但神色仍旧镇定。

  她说:“好久不见,邱医生。”

  姚雪的街头智慧有些时候还是很有用的,不管什么地方,有个自己人都是好的。

  至少邱医生办公室的沙发很好坐。

  她仍然是老样子,拿着那个熟悉的笔记本,摊开在腿上,问她:“姜丽丽,为什么那天你知道他们会来抓你,还是回了云玺的房子,为什么不逃跑?”

  “我知道他们要来抓我?”她反问。

  “你忘记了?”邱菱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你跟我道过别。”

  她是姜黎黎选中的观众,也是最聪明的一个。

  “你知道我,我跟你说过我妈妈的故事。总归是要等,不如在这等。走到外面又如何,我能去过怎样的人生。难道去嫁杨远?对于魔术师而言,这世界也是一个巨大的精神病院,现实就是我们的束缚衣,我妈妈教会我的唯一捕猎技巧,就是等一个人来,将羽衣还给我。”

  她的回答完美无缺,但邱医生并不买张。温和的心理医生是外面的事,这里是富山。

  “你只是等吗?”邱医生平静反问。

  “也许,使用了一点小技巧吧。”姜黎黎坐在沙发上东张西望,目光漫不聚焦,像是真成了个精神病人的样子。

  邱医生不会让她这样表演下去。

  “你一开始就选中了我吧。你知道我家里是富山的股东,我今年下半年就会来富山工作,所以选择我做你的心理医生,对吗?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是从一开始就决定了吗?”

  姜黎黎终于不动了。

  她忽然抬起头来,看着邱医生笑了。神色像是第一次认识她,又像是早已倾心交谈过许多次。这是她唯一的观众,也是唯一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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