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居尼尔斯
反正她打定主意,这两天尽量避免和其他嘉宾——特别是男嘉宾——接触。即便她现在已经能扛住丁漾的魅力,保不齐会发生什么不测风云。
对了,还有田维基昨天提到的 X 嘉宾,不确定是节目组放出来的烟雾炸弹,亦或是明晚测定会推出的新玩法。看田维基分享情报时的状态,不像是假话。
新玩法会不会是让大家票选 X 嘉宾?乔安娜电光石火地想到。
可是,X 嘉宾会是谁?
乔安娜在推测 X 嘉宾的身份,田维基也在做同样的事情,只不过,后者选择的是迂回查证。
昨天试探过丁漾,田维基今天将“嫌疑人”锁定在柳橙身上。他始终记得节目录制第二天,柳橙一大早出去,在外面待了很久才回小屋。
上午,见柳橙运动回来,田维基主动邀请她一起做午饭。柳橙脾气好,当场答应。
节目组这周送的食材,大量是海鲜,借由食物,田维基开启了“讯问”,先从海货聊到家乡特产,期间内,田维基手上动作没停——今天做的是捞汁海鲜。“山东临海,所以,我们那边也习惯吃海鲜。”
按田维基交代的,柳橙这会儿正在做蒜蓉。和小屋其他女嘉宾不同,柳橙不太喜欢主动发起话题,田维基只能循循善诱,“上周看你很擅长农活,听你提过爷爷奶奶的故乡,故乡是不是山很多?”
“多。”
“怪不得你喜欢爬山。”田维基一边低头洗小米辣一边道:“还记得你来小屋隔天,一大早就去爬山了。”
“嗯。福建整个省,八山一水一分田,山在我们那里很常见。”对他的试探,柳橙恍若未觉,道:“老家的人相信山有灵气,我以前不觉得,可能是在城市生活久了,一到山里,感觉确实能吸到灵气。这次录节目,是我第一次来 1824 岛,所以先去山里逛了逛,吸灵气,用玄学一点的说法,就是和这里的山水建立连接。”
田维基忙中观察她一眼,见她神情坦然,似乎无意隐瞒自己那天的行踪,一时迷惑起来。
周六日的午饭,嘉宾们很少聚齐吃,田维基早有预料,饭做好,吃一半,留一半,没像往常那样喊人下楼吃饭。下午,他独自打扫小屋,自动拖地机省力,他十分耐心地拖遍公共区域的每一个角落、楼梯缝隙。
下午四点多钟,田维基完成小屋内部大扫除,站在二楼露台游泳池边,看着池水犯难。前几天下雨,夜里兴许还刮了几阵风,吹来不少断枝落叶,泳池需要清理。
田维基从来没有清理过泳池,根本不会。正打算放弃,忽听身后脚步声,一转头,看见丁漾拎着根长柄的捞网走向他。“这是?”田维基问。
丁漾偏头指向泳池,“清理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想清理泳池?”田维基惊讶道。
丁漾摇头,“我不知道你,是我自己想找点事做。”他仿佛这时才看见田维基手里拄着的拖地机,“用那个不行。”
田维基挠挠头,“我当然知道不行,我其实不会清理泳池。”
丁漾点头,已经举着捞网干起活来。
田维基看他动作娴熟地捞出残枝,禁不住问:“你家不会刚好也有私家泳池吧?我会仇富的。”
“只是跟泳池打交道比较多。”
“你的工作是游泳相关?”
“差不多。”
结果证明,丁漾确实擅长泳池清理。他不仅在露台工具间里找到捞网,还有各种消毒药剂。期间内,田维基完全成了他的副手,一边配合,一边暗中学习。他们只给泳池做了部分换水和消毒,清理结束,已是夕阳西下。
两人一起坐在池边休息。虽然只是合作做了一件小事,田维基对丁漾有了些改观。这个年轻人面朝夕阳,整张脸蒙着橙色光芒,只穿一件白色背心 T 恤,朴素,却难掩帅气,令田维基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初高中开始,不断有人说他帅,一开始,他觉得很爽,很享受。后来总有些无关的谣言传播,影响他学习,也影响他当时喜欢的女生,最终断送了一段原本可以美好发展的初恋。而这一切的麻烦,都是因为他长得不错。
如果要问田维基的人生信条,那么只有短短四个字:少惹麻烦。
高二高三那两年,他的近视散光度数加深,常年戴眼镜,重点高中日常穿校服,学校活动,他向来回避参加,没什么出类拔萃的机会,由此专心学习,在史上闻名的大考之地考上了重点大学。
一缕海风适时吹来,拉回了田维基出走的神思,他好奇问身边人:“小丁为什么来参加这个节目呢?我知道是节目组找的你,我想问你是怎么想的。”
丁漾似是想了想,道:“正好无聊。”
“你这么帅,还会无聊吗?”
“长相跟无不无聊有什么关系?”
“没有必然联系,只是长得帅,喜欢你的人就多,来找你玩的人也多。”田维基道,“朋友多,怎么还会无聊呢?”
“我没什么朋友。”丁漾低下头,“因为我帅来找我玩的人,我觉得都很无聊。”
田维基一时接不上话。
“维基,你担心淘汰吗?”丁漾忽然问。
“啊,呃,当然。”田维基道,“怎么,小丁也焦虑?”
“本来没有,最近有。”丁漾皱起眉头,露出难得一见的苦恼表情。“我想留到最后,不想输。”
田维基失笑,他的烦恼真是简单直白,充满少年气。“输赢无定,想或不想,不会影响结果。”
“我知道,所以我会尽全力赢。”
田维基笑容遽然收起,这话怎么听上去像对他下战书?
第44章
心动测定前一晚,乔安娜在房间待得五内俱焚,每每看到电子屏上的节目 Logo 和动态壁纸,心口就火烧似的,旁听外面没什么动静,终于出门,下楼。
一楼客厅只有柳橙和田维基在,两人坐在落地窗前低声交谈,矮几上放着绿色蔬果汁,气氛闲适,乔安娜不忍打扰,招呼都不打,悄悄走出了大门。
下了礁石台阶,到环岛公路,往来没车辆,前后都能走,去海边也行,乔安娜没有方向,任由双脚带着,漫无目的地乱走。
走着走着,还是走到了海边,海边风大,也许能吹灭她心里的大火。又因为她出门出得急,只穿了件短袖,怕吹久了着凉,影响下一周的任务。可是,她能留到下一周吗?
得,大火又烧起来了。
乔安娜左右观望,沿着沙滩往东走,那里有礁石山,风可能会小点。一路低头想明天的应对策略,不知不觉走到了目的地,风势果然变小,月光都比别处更亮似的。乔安娜迈步走向礁石山,打算找个地方坐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风小,听觉不受阻,乔安娜隐约听见人声,循声走了几步,更清晰的话音入耳,有个女声道:“……朱奶奶家的蛇酒真有用,等你出局,可以去问节目组,找朱奶奶买一点。早淘汰,你可以早问,早用上,免得肩伤发作,来不及。”
“淘汰结果,你说了不算。”又一个男声回道。
这道声音令乔安娜怔在当场。
女声哼了哼,“油盐不进,好赖话听不出。”
“你腰伤已经复发了,早淘汰,对你更好。”男声道。
“赵丁漾,要是我先出局,一定是你害的。反正节目录完,差不多要毕业,我一辈子不会再见你。”
男声没有回话。
从乔安娜的视角望去,刚好能看见两道背影,他们一人分坐一块礁石,一同远望着夜色下的大海,与海景相融,明明不亲密,看着却很和谐。
乔安娜无意偷听偷看,仓皇转身,迎面站着个人,在把她吓得失声尖叫前,那人先用手指冲她比了个嘘。经他提醒,乔安娜慌忙捂嘴,将惊叫吞回腹中。
郑培文离她有四五步距离,乔安娜一边走向他,一边按住自己左心房,心脏几乎快要从里面跳出来。
到他身前,乔安娜小声埋怨:“你怎么不出声?”
“我出声,你还怎么偷听?”
从他波澜不惊的表情和语气里,乔安娜听出了话外之音,“你早知道他们……”
两人这时已经离开礁石山,往更平坦的沙滩走去。听到乔安娜表达不完全的疑问,郑培文点了点头。
乔安娜目瞪口呆,“什么时候知道的?”
郑培文想了想,“录制第二天。”
“录制第二天?”乔安娜难以置信地问。
郑培文斜觑她一眼,脸上浮现出略带讽意的笑容。“小丁和珂珂都是情绪外露的人,只要有心,不难发现。可惜乔同学视角有缺,眼里只看得到一个人。殊不知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一种流动的能量。”
乔安娜心头还在打鼓,过往人生中从没出现过这样戏剧性的场面,总觉得后脑勺什么地方在发麻。“所以你也只是怀疑,没有证据?”
“你指的是什么证据?目睹这两个人私相授受——私相授受可以这么用吗?我不太确定。”
“这种时候你居然还有心思在意成语用法!”离开秘密区域,乔安娜整个人放松了些,语气也随意起来。
郑培文失笑,“这种时候是什么时候?”
乔安娜想了想,好像回答不出来。虽然丁漾是她的心动嘉宾,撞见他和王珂的秘密,除了震惊之外,她并没有太多其他的情绪,顶多有点本能的好奇心,想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大约是乔安娜沉默太久,郑培文忽然探头过来打量她,“在难过啊?”
乔安娜轻哂,“我为什么要难过?”
“你的心动嘉宾有另外的心动嘉宾。”顿了顿,郑培文又道:“是人都会难过吧。”
他把话点破到这里,乔安娜心中警铃大作。前两周心动测定,都是攻击玩法。郑培文确实像他自己说的,拥有很全的视角,他能看出王珂和丁漾的关系,必然也早看出她的小心思,明天是新一轮测定,乔安娜不想和他过多讨论自己,转而想起另一桩事:“你在读博?”
这回轮到郑培文愣了几秒,“柳橙告诉你的。”他的语气里有意外,但很坦然。
“我以为我们的关系挺好——没有比较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这件事你也会告诉我。”
“我的学历重要吗?”郑培文道。
乔安娜没作声,被问住了。
“郑是我妈妈的姓,我父亲姓裴。”
路灯在环岛公路旁,海边光线不明,郑培文的神情也不太明晰,乔安娜看向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郑培文没有回看她,兀自沉默片刻,又忽然低笑一声,“你这个人挺有趣,有时候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有时候又揣着糊涂装明白。”
乔安娜不懂他的语气为什么突然变了味,接话道:“我知道,我学生气。”
“学生气和这个节目格格不入。”郑培文双手抄进裤袋,“希望你做好了出局的心理准备。”
乔安娜停步,本来就被他各种意义不明的话弄得七上八下,再听他漫不经心说“出局”,心里积压的焦虑一股脑翻出来,催生出巨大的委屈。事到如今,她当然知道自己不适合这档节目,她缺乏亲密关系经验,尚不懂怎么把真心混进假意里和人相处,还要处处提防别人把假意包装成真心送到她面前。
满腔复杂情绪汹涌而来,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处理,就地蹲了下去,双手抱膝,等待心里的飓风过境。
她埋着头,看见地上的人影慢慢折叠。
他也蹲了下来,就在她面前,距离很近,近到她能闻到熟悉的香水味,即便是在四面开阔的海边,海风轻柔,香气只在两人周边萦绕。“我从来没问过你的积分,但我猜基本是垫底状态,上周其实你有机会赢,可惜你放弃了。”郑培文幽幽道,“我很好奇,假如这周你被淘汰,会不会后悔?”
乔安娜倏地抬起头,以空前坚定的目光盯住他:“不会!”
他看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令乔安娜烦闷,她扭开脸,转看向海面。“我确实犹豫了很久,要不要攻击,但犹豫本身,其实也是一种选择,我只是事后才想明白,想明白了的事,我就不会后悔。人性有弱点,善良本质不是弱点,只是容易被攻击,所以变成了弱点,我永远不会因为自己对其他人怀抱善意而后悔。”周围没有摄像机,没有表演的压力,使她原本淤结在心底等待消化的自我觉察一股脑出了口,“还有,我承认我瞻前顾后、怕这怕那、既要又要,在这个节目里,我最平庸,既没特长,内心又不够强大,我还清高自傲,不肯违背原则,可说到底,这就是最真实最当下的我,真实的我就是这么普通、软弱,充满人性弱点,我绝不会因此否定自己,世界上的完美假人那么多,我不要增加一个毫无意义的人口数字。”
“嗯,很通透。”郑培文话里表达着赞同,话外却不像。“所以,你为什么来参加这档节目呢?来展现你的真实善良,然后比其他人更早淘汰吗?”
“我不知道节目会有这么多环节,我以为只需要守住不心动而已。”乔安娜忿忿不平地看向他,“我已经守住了!”后面半句话她说得近乎哽咽,眼泪濒临在迸飞的边缘——她自己也不懂为什么这里会有泪点,而且是在他面前。参加这个节目,她经常对自己的表现感到陌生。
郑培文比她更快移开对峙的视线,忽又站起身,道:“小嘴叭叭的,挺能说。”
他没等她,依旧是双手插袋,径自走向了环岛公路。乔安娜刚刚发泄一通,心里平静下来,起身跟上他。两人并行后,静静走了一段路,乔安娜问:“说起来,你为什么来这个节目?为了那笔钱?”
“为钱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我的初心也是为了钱。”乔安娜道,“如果这周真是我被淘汰——等等,这周攻击玩法,你会攻击我吗?”她这会儿心下松了,问得太快,想得太慢,以至于话出口,自己已经先有了答案,想撤回,来不及。
“这道题我回答过谢笑颖,现在正式回答你一遍,”他再次停步,郑重看向她,做了一段时间停顿后,道:“在节目规则限定范围内,我会最大程度地考虑自己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