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山君
他看着贺兰危。
哪怕不需要解释, 但他还是淡淡道:“寸步不离盯着,不过是不想你二人接触,无名无分举止亲昵, 传出什么流言带累谢家。何来我将自己当成她夫君一说?”
谢承谨平日里很少说这么多话,更是很少和人解释什么,
他一向不在意旁人的想法,这时候解释这些, 到底是为了说服谁?
贺兰危顿了顿。
他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刚才那话不过是讥讽两句,谁想到谢承谨的反应这样耐人寻味,可这人前世对谢延玉分明极为漠然, 甚至是反感, 在她投奔妖界后恨没早些杀了她。
他见过谢承谨那时候提及她时的态度。
不是现在这样的。
贺兰危捏着那枚玉佩,眼中神色不明。
半晌,他直接换了话题,不再提谢承谨对她管束有多严, 而是慢条斯理地接着他的话说:“怕什么?无名无分还不好解决么。我和她成婚就是了。”
这话一落。
谢承谨僵了一瞬,随后淡淡道:“谢家女子不给人做妾。”
贺兰危漫不经心:“那就不做妾。”
不做妾,那就是娶妻了。
修真界一看实力,二看家世血脉,
世家之间其实并不团结,也会互相结盟、敌对,抢夺资源和权力,只有在一同对抗外敌的时候才会短暂团结起来。
也因此,若要联姻,所选的人选必然要实力相当、家世相当,这样才能让家族更强盛,不被其他世家蚕食。
谢延玉修为不显,灵根也不适合修行,即使真和贺兰危成婚了,贺兰家的族老也容不下她,他们宁可要这位置悬空,像吊在驴子面前的胡萝卜一样吊着其他世家,也不要无法带来任何利益的人。
贺兰危一向不喜身边有女子接近,从前也说过不娶妻不纳妾,这样也就罢了,但他若和谢延玉成婚了,看在谢家的面子上,贺兰家的族老们可能明面上不会怎么样,但私底下也会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把她拉下少夫人的位置。
而谢延玉是谢家养女,
如若真的弄死了,只要事情不闹上明面,谢家族老们也不至于因为个养女和贺兰家结仇。
顶多是贺兰家给谢家赔让一些资源,然后不了了之,家族中这样多的人,很多事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能说了算。
谢承谨:“你说成婚就成婚么?”
他冷淡道:“她不过是想过得再好些,才愿意和你纠缠不清,你也别太当真,她若知道和你成婚有这样大的风险,应当会直接远离你。”
贺兰危对成婚的事不置可否,
他表露出一副只是随口说说的姿态,说到底,她自己都已经拒绝过了,他也不会上赶着提亲,说这些话无非是不想让谢承谨舒坦。但不知为何,真从谢承谨嘴里听见她不愿,他又像咽了一团湿棉花,莫名其妙的堵。
他眸色晦暗,
片刻后垂下眼睫,轻飘飘道:“是么,我还以为令妹对我多少有些情意,毕竟我走到哪,她就跟到哪。谢兄不如看看明日去妖界封印,她会不会跟上来,再下定论呢?”
这话一落。
谢承谨把衣袖捏出一道折痕。
这回不舒坦的换成他了。
*
另一边。
谢延玉浑然不知隔壁两个人剑拔弩张,差点打起来,
她呆在房间里,很认真地在查舆图。
西行二十里。
这个距离不算特别远,但也不近,落在舆图上,就成了一段很模糊的笔墨,她查了半天,才发觉这是护城河,甚至这地方不是护城河边,看起来像是护城河里。
可是定亲玉佩不是被人高价买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护城河里呢。
她对着舆图又钻研了一番,才确定这地方就是护城河里。
除此之外,这片莲叶之下,也就是河底,是妖界封印阵法所在的地方。
若要接近那地方,必须要乘小舟过去不说,还必须要跟着当年布阵法的几人才能过去。
因为这毕竟是妖界封印阵法所在的地方,为了避免妖族从外面破坏阵法,外面不仅布了许多除妖阵法,还布了很多迷惑人的阵法,若是寻常人乘舟过去,只会在那处迷失方向。
谢延玉:“……”
谢延玉有些头疼。
这个地方,她如果要过去,还得跟着谢承谨他们一起过去,否则别提找回定亲玉佩了,她都到不了地方,就会直接在阵法之间迷失方向。
有那么一瞬间,谢延玉想,要不让那妖物把她带过去算了。
毕竟那妖物修为很高,就算那地方有很多除妖阵法,但他把她带过去应该是可以的。
但转念一想,他毕竟是妖物,最近谢承谨他们盯封印那边盯得很紧,如果让妖物带她去,弄巧成拙的概率反而更大,到时候万一被谢承谨撞上了,就彻底不好解释了,事情也会变得很麻烦。
谢延玉权衡了一下,
最终,她发现自己不得不去找谢承谨。
*
谢承谨从贺兰危那离开,
准备回房间的时候,路过谢延玉的屋子,脚步微顿。
半晌,他又别开视线,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了,没再像前几日一样盯她盯得紧紧的,去她房中盯着她。
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但没多久,就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打开门,就看见谢延玉站在门口。
……挺稀奇。
平日里见了他都躲着,现在倒是主动来找他了。
谢承谨看着她,没出声。
倒是谢延玉见他开门了,先弯弯身,和他行了个礼:“兄长。”
谢承谨:“有事找我?”
谢延玉点头。
她还是第一次主动找谢承谨,虽然是有明确目的,但她摸不清他,原本还想着试探几句,
结果他直截了当地问她,
她没打好腹稿,一时间沉默了片刻。
谢承谨看她不说话,于是侧了侧身,让她进了房间。
然后他也不再问她,坐在桌前,拿了卷宗处理,但半天没落下笔。
时值傍晚,太阳余晖透过窗纸洒落进来,往谢承谨身上映照了一层毛茸茸的暖光,倒是显得他整个人的气质没那么冷了。过了一会,他才又看她一眼,淡淡道:“想好了就自己说。”
谢延玉:“……”
谢延玉想了一下,确实也没想到什么拐弯抹角的说辞。
于是她也就委婉地直说了:“兄长明天要去看妖族封印,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这话一落。
谢承谨捏紧了笔。
他突然想起贺兰危的话——
「是么,我还以为令妹对我多少有些情意,毕竟我走到哪,她就跟到哪。谢兄不如看看明日去妖界封印,她会不会跟上来,再下定论呢?」
窗外夕阳位置偏移,光暗下来,那层毛茸茸的暖光从他身上消失,以至于他的气质又冰冷起来。
他过了一会,才问:“去干什么?”
他没直接答应她,也没直接拒绝她,
他声调太冷淡了,一贯如此,脸上也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看不出一点情绪,只能让人觉得他像一块冰,靠近就让人感觉到冷。
谢延玉揣摩不出他的态度,
好在她这次找好了借口,还是那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她说:“兄长这几日都很危险,随时会被余毒反噬,我这几日还是跟在兄长身边比较好,有什么问题,可以及时放血。”
谢承谨目光扫过她的手。
他再一次看见她左手上缠绕的绷带。
突然一股火气腾出来,余毒还没开始反噬,他就隐约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像是被牵动情绪,导致余毒也被牵动,袖子里的软剑出来半寸,他收拢手掌,就感觉到掌心尖锐的刺痛。
血液湿答答溢出来,
他反问:“是吗?”
谢延玉道:“自然是的。”
谢承谨听见这话,安静地看了她半晌,视线冷冷的,像刀一样仿佛要剖开她,
谢延玉都习惯他这样的视线了,反正往日里他也就是这样看她一会,然后该说什么继续说什么。
她等着他给她答复,空气里安静了很久,然而下一秒,却突然听见他道:“是因为贺兰危?”
这话一落,
谢延玉懵了一下。
她没想到他会来一句这个:“……什么?”
能是什么。
即使一再发现她悖逆规矩,去找贺兰危,易容、偷偷跟着,他此前都从未将这些事和她挑明,说了要和她算账,最后还是压下去不了了之,但这时候,他突然用言语剖开她:“从药阁偷情丝蛊,偷偷跟去怨宅,不都是因为他么,何必装听不懂呢。”
谢延玉:?
谢延玉脑袋嗡嗡的,没想过他翻起旧账来了,而且把她做的那些事都挑明了,
她本能地感觉到不安,觉得他又要咄咄逼人,身体都紧绷起来,他都挑明了,她也不想再装,语气下意识尖锐了一些:“兄长突然提这个又是要做什么,既然您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