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山君
但他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没听见她跟上了,回过头,才发现她还在原地。
他这才想起她看不见。
因为看不见,所以不知道他要先走,
她这样不仅没法走路,更不可能跟着他御气上去。
他抿着唇角,看了她半晌,心里还窝着一股古怪的火气,但最终还是走回她身边。
她仍是谢家人,既已决定不杀她,他便不能放任她不管,于是他沉默片刻后,弯下腰,将她抱了起来。
*
另一边,
贺兰危抓回怨鬼,把它收进了法器里。
他身边,有个侍从拿着舆图走过来,
侍从指了下舆图上的某个位置,道:“公子,属下刚才自作主张,用寻人的法术找了谢小姐的踪迹,看见她好像一直都停在这个位置。”
侍从总感觉贺兰危有点心不在焉,刚才和怨鬼打斗的时候,好几个招数都慢半拍,
他摸不透贺兰危的心思,但总感觉,贺兰危心不在焉是和谢延玉有关,于是才用了寻人的法术。
但到底说自作主张,
他说完这话,又偷偷瞄贺兰危的脸色。
贺兰危表情温和散漫,倒是和平时没多大区别,看起来也不像是生气了。
听见侍从的话,他只是问:“找她做什么?”
侍从回答道:“按理说,她当诱饵,怨鬼的丹田一毁掉,她就应该能随意走动了,应该会来找您。属下看她迟迟不来,觉得奇怪才找她,但她一直停在同一个位置……”
侍从问:“不会是当诱饵的时候遇见危险,出什么事情了吧?那可就不好了。”
贺兰危没回答。
当诱饵虽是涉险,但他从不管束旁人,是她自己提出要去,他便也没什么好劝阻的。
她用那样虚伪的语气,说她此举是为帮他,为向他证明她喜欢他,她选择这样证明,便要做好遇险的准备,更何况,谢承谨当时说过,会保诱饵无虞,总不至于真让她出事。
既然如此,
他又何必多管她的死活。
贺兰危漫不经心地想着,转眼看了眼侍从,目光却落在舆图上,
半晌,他还是把那舆图给拿了过来。
侍从指着舆图推测道:“看这舆图,她好像在一个山坡下面,您说会不会是她掉下去了,但山坡太高,她一个人在那,上不来了?属下就觉得,她若是没事,肯定会来找您。这时候说不定孤立无援,在等人拉她上去呢。”
贺兰危没出声,慢条斯理把舆图扔回给侍从,
但动作虽如此,他却转过身往谢延玉所在的位置走过去。
侍从又出声问道:“公子,您是要去找谢小姐吗?”
贺兰危脚步微顿,
他沉默了一小会,然后轻飘飘骂了侍从一句:“话太多了,闭嘴。”
第41章 显得他像个 没名没分的局外人
谢承谨抱人的动作并不轻柔,
谢延玉被他卡着膝弯,箍着后脖,总感觉他抱着她和抱着个死物并无区别。
她眼睛睁不开,所以看不见, 只能靠着一些其他的感觉感知外界, 她感觉到他带她御气到了山坡上, 然后抱着她走了几步,但没走几步,他的脚步就停住了。
她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停步,
但还不等她试图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就听见他出声和人打招呼。
他说:“贺兰兄。”
谢延玉的脸虚虚贴在谢承谨胸膛,
他说话时,她能感觉到他胸下细微震颤,听见他打招呼的话后, 她顿了下——
贺兰危到底为什么会过来?
*
贺兰危按照舆图上的位置,走到一处山坡前,
这里植被繁茂,所以视野并不好,
他走近了,才看见山坡上有人,再仔细看, 就看见——
谢承谨正横抱着谢延玉,
两人衣摆垂落交迭,看起来总让人觉得亲密,
兴许是天光太亮,这画面看着总是有些刺眼。
贺兰危脚步微停。
反倒是那一边,
谢承谨注意到他,然后先停下了脚步,朝着他打了招呼,然后问:“已经抓到怨鬼了?”
贺兰危慢条斯理应了声,
他在回应谢承谨的话,眼睛却根本没看谢承谨。
他微微垂目,视线落在谢延玉身上。
谢延玉这时候将脸埋在谢承谨胸前,
所以从贺兰危的角度,看不见她的脸,只看见她乌黑的头发。
贺兰危的视线因此有些阴沉。
而那一边,
谢承谨注意到贺兰危的视线,
他顿了顿,然后卡在谢延玉脖颈处的手稍微用力,手背上青筋泛起,把她脑袋往怀里又按了下。
谢延玉感觉到他的动作,
她突然觉得有些滑稽,这几天以来,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被人这样按着了。
上一回是她跟着贺兰危回怨宅,被贺兰危抱在怀里按着后脑,躲谢承谨。
这一回则是被谢承谨按着后脑,躲贺兰危。
唯一的区别就是换了个人按着她。
但她还是很配合地把头埋进了谢承谨胸膛。
毕竟上次她是真的想躲谢承谨,这次也是真的想躲贺兰危——
她只要想到贺兰危阴晴不定的性子,就已经开始头痛了,这人最近疑神疑鬼,就连她去找他晚去了一会,他都要用那种阴阳怪气的腔调挑她的刺,更何况现在呢。
谢延玉觉得头疼,不想面对他。
她觉得这种时候,装死会让她更轻松。
如果贺兰危要发疯,就让他对着谢承谨发吧。
谢延玉想到这,甚至又把脑袋往谢承谨怀里埋了埋。
她动作并不大,
但谢承谨抱着她,自然也感觉到了她的动作,
他愣了一下,然后按着她后脑的力道放松了一些,然后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
也只看见她乌黑的发,
他又把视线挪开,看向贺兰危,然后问:“贺兰兄既已抓到怨鬼,想来可以回上清仙宫复命了。”
他声音冷冷淡淡:“来这里,是还有什么事吗?”
另一边。
看见谢承谨按着谢延玉的后脑,贺兰危的眼神变得更晦暗了,他在原地站了半晌,一直没出声,直到谢承谨问他来做什么,他喉头突然溢出一声短促的低笑,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话引燃了情绪,
他出声道:“我来找人。”
他说完就走近了些,
然后伸出手,要从谢承谨怀里把谢延玉抱过来:“人是我带来的,现在我过来,谢兄不必再替我管着她。”
这话一落,
原本表面上还算过得去的气氛,瞬间就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好像原本安静摆在某处的火药突然一下被点燃了引线,空气中瞬间都爆发出了一股子火药味。
谢承谨的脸色冷下来,
他没有出声,也抱着谢延玉没有松手。
贺兰危见状,倒好像也没恼。
他只是扯扯唇,笑了下:“我记得谢兄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他语气很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却异常尖刻,继续道:“就不要抱着我的人不撒手了,她怕生,同谢兄并不熟悉。”
说着,
他也不顾面子,直接抬手,颇有些强行要把谢延玉抱回来的意思。
贺兰危为人散漫,因为出身世家,所以耳濡目染将世家式的虚礼学得很好,不管心里如何蔑视这些礼法,但他的皮肉已经成了这样温和有礼的样子,寻常他更是懒于和旁人起冲突。
更何况,
谢家与贺兰家关系匪浅,闹起来谁脸上都不好看,
贺兰危这样的人,更不会让大家都难堪。
此时这样的行为放在他身上,已经是破天荒的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