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山君
“但我并没有感觉到你在喜爱我,或是试着喜欢我。
“在马车上,我提到这件事, 之后便不了了之。方才我就在此处,谢承瑾走后,你却也转身想走。你将我当作空气,是不是?你并没有做到你的承诺。”
贺兰危将事情一点点拎出来说。
他语气倒是很轻柔,似乎略有困惑。
但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谢延玉知道这是他要开始发疯的前兆,接下来若是哪个答案不合他心意,他就要开始流泪。
但大概率,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会满意,因为他心中清楚她并不那么喜欢他。
他只会歇斯底里一遍一遍地逼她重新说,然后一边哭一边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她,即使他现在看不见,但视线仍旧会黏在她身上,然后掐住她的脖子,以前会很用力地掐,现在会轻轻地掐,然后要求她看着他爱着他,不然就一起去死。
谢延玉其实有些不理解。
他的所有变化都有迹可循,并不突兀,但她也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
也可能是因为她之前做过一些折辱他的事,说过一些折辱他的话。
所以他变成这样。
好可怜,好爱哭……
谢延玉想着。
果然下一秒,就感觉他的手爬上了她的脖子,像是想要掐住她的模样——
贺兰危也确实想要掐住她。
不用太大的力气,但他不知道要将她怎么样了。
他不知道,她怎么能够这样平静地应下刚才的话,说她记得她承诺过。她明明记得却什么都没有做,是不是因为不想?为什么不想?她就这样讨厌他,难以接受他,自己答应过的事都能因此作废吗?
他想要得到属于他的那一份报酬,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去震慑她,去威胁她。
一如既往。
然而手落到她脖颈处。
就听见脑中传来头牌的声音。
对方与他传音入密:“虽然您也没用力,但别、别掐她!公子,想一想我之前教您的,您之前都做得很好,不是将她的兄长气走了吗?现在换成直接面对她了,您也不能一面对她就丧失理智了啊!示弱,您要示弱啊!”
贺兰危没有将手拿下来。
从在伎馆遇见她开始,他其实从来没有和她像这样直接地交流过,都是当着别人的面间接说上一两句话,他一直在用头牌教习的方法,但从始至终,仍旧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无非表情细微地变一变,显得可怜一些。
但他从来没有真正地低下头,真正地示弱。
真正地,切实地将自己放低。
他认为自己做不到。
也不会做。
他怎么可以?
但这时候,长久的寂静后,他听不见她的回答。
于是终于在脑中与头牌传音,问了对方一句:“倘若示弱无用呢?”
头牌道:“有用的,一定有用的!”
贺兰危语气很淡:“若无用,我就杀了你。”
*
谢延玉感觉到,贺兰危的指尖动了下。
她其实不太想回应他。
因为感觉到他又要发疯,她不想和疯子说话,说什么都没用,还没张嘴就感觉到一点烦躁。
但她如今知晓,他无法真的伤害她,像是猫被剪掉能挠人的指甲,即便亮出手爪威慑,也毫无攻击性。她只要随意一挥手,应当就能打掉他的手。
所以她也没挣扎。
她很安静地站在这等他发癫。
但下一秒。
却听见他低声问:“你不兑现你的承诺,是不是因为我眼睛瞎了,所以你连试着喜欢我一下都不愿意?因为我是废人,配不上你一丁点的喜爱?”
这话再正常不过了,甚至还有一点卑微。
她完全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她刚才预想的,是他要说和她一起去死。现在这样,她反而愣了下,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
但那边也没等她反应。
没听见她的回答,眼泪就掉下来了,
落在她脖颈的手往上挪,仔细地触碰她的脸。
谢延玉感觉他的触碰从眼角到眉梢。
然后听见他说:“原本我想逼着你兑现承诺,但……罢了,仔细想一想,我连你现在是什么表情都看不见,这样一个残废,又哪里还有脸要你分出精力,试着喜爱呢?”
他应该还有些用处。
谢延玉从来没想着不兑现这个承诺,刚才不说话是因为她觉得他动不动发疯很烦。
但这时候,他先做出了改变,以至于她往日里面对他时那些有用的反应全都失效。
她一时间也有些茫然:“……不是,我没这个意思。”
“那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你想让我做什么,对你好一些,如同往日那样,给你端茶送水,还是每天与你说一遍我喜爱你?”
她还是不理解他究竟怎么回事,于是干脆把问题抛回给他。
这也算是要兑现承诺的意思。
因此头牌在另一边,松了口气。
好了,贺兰危这下不会杀了他了。
他见过太多的人,也知道贺兰危想要什么。
其实他心中是喜爱她的,头牌有时候在想,他究竟是想要得到她的爱,还是想要与她相爱,又或是试着去爱一个人。但是这个人太高傲,他对于爱的理解是扭曲与偏激,他眼中的爱是什么呢?是伤害,索取,掠夺。
这样一个人。
他怎么可能去用正确的方式表达爱?
他只知道他想要她多看他一眼,所以他就要向她索取,威胁她,胡搅蛮缠,直到得到为止,他这样高高在上,有太多的方式得到一样东西,又怎么会低下头?可是得到了,他又发觉是他交换来的,他仍旧感觉这不是他想要的,那他想要什么?
但人不是物件。
只会索取的疯子,在逼迫对方,在压/迫。
头牌想给他传音,说索取和压迫永远没有用,就要这样,懂得示弱一些,他只是想要一点目光,聪明一些的男人,就会示弱,让她自己主动将目光分给他。
然而话还没说出来,
下一秒,
便听见贺兰危说:“都不用。”
大约是示弱一次,尝到了甜头。
于是男人将姿态又放低了一些,低下头,一边安静流泪,一边小心翼翼蹭了下她的唇角。
谢延玉没躲。
如果他只是想亲吻她,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大约是前世与她之间有过太多亲密的时刻,所以他在这方面很熟悉她的喜好,她并不排斥,于是她抬了抬头,示意他可以继续。
然而下一秒,
却听见唇边传来含糊声线:“我知道我瞎,配不上你,所以你还愿意兑现承诺的话,便看你自己的心情罢,你觉得要怎么样做,便怎么做就好。”
*
天剑宗。
李珣把宾客们都吓回去了。
但流言早就不知道传成什么样了,其实他不喜欢和人解释那么多,谁乱说就提剑杀光便罢了,但人是杀不完的,谢家到底是那样的世家,迂腐得像什么一样,还特别重规矩,李珣想了想前世,最后干脆又让宗中几位长老去将他的原话解释一遍。
他将事情吩咐下去。
才又拿着传讯符,开始思索要不要给青青发个消息。
但他还没消气。
他便又把传讯符扔到了一边。
另一边。
长老们领了吩咐下去。
正准备按照李珣的原话,就同人说是李珣品行不好,谢家重规矩,不愿与他联姻。
然而还不等有行动,就听见一位长老道:
“再加一些罪状罢,他此番得罪了不少人,都是世家与仙宗,不如加一把火,传一些更骇人听闻,更不好的东西出去。最好,叫那些世家与仙宗觉得,李珣除了品行不够端正以外,执掌天剑宗时也做了一些有损他们的利益的事。就要让他们觉得,和天剑宗结盟是错误之事。”
“为何?”旁边有人不解。
那长老便道:
“这不正是一个好机会吗?叫李珣更彻底地身败名裂,我等也好逼他下位。
“这宗主之位,他也坐够了不是?”
第145章 茶香四溢 爱语
心魔镜被谢承瑾拿去了大藏宝阁。
那地方内外都是结界与迷阵, 若非是谢家掌权的那几个人,旁人连大藏宝阁的具体位置都找不到。谢延玉倒是偷偷了解过一些,知道地方在哪,但她也进不去。
不过谢承瑾遵守承诺, 每天仍旧会去给心魔镜放一盆血。
谢延玉只需要等着心魔镜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