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棠元
饭桌上的气氛愈发浓烈，窗外的雪簌簌地下着，屋内却暖意融融的。
日子有条不紊地过着。
年二十六当天。
马大娘、罗婶子、赵嫂子三人早早就到了，一个个都穿上了体面的新衣裳，头发收拾得一丝不苟，面上含笑。
“安安，恭喜啊！”
林安安给每人抓了把奶糖，客气道：“同喜同喜，今天就辛苦婶娘们走一趟了。”
马大娘：“有啥辛苦的，小林同志跟杜鹃那丫头也算天造地设，般配得很，我们去走礼，那是沾喜气哩。”
罗婶子：“就是，你们父母没在身边，我们这些做婶娘的就该搭把手，应该的。”
赵嫂子：“对，是大喜事，不辛苦。等小两口结婚的时候，我们还给撒喜。”
林安安将几位婶娘迎进正厅。
八仙桌上早已摆满点心，要送去杜家的“四彩礼”和猪肉、糕点等，都用奁箱装好了。
楚明兰端着刚煮好的红枣茶过来，“婶娘们快尝尝，我新煮的红枣茶！”
热气氤氲间，罗婶子有些心疼地拉过林安安的手，轻轻拍了拍：“瞧瞧你，怀着身子还操心这么多，可得多歇着。”
“我好着呢，就这么一个弟弟，爸妈又不在身边，我得把把关。”
“好孩子。”
正说着，院外传来清脆的车铃声。
林子淮骑着二八杠自行车，后座绑着八色礼盒，码得整整齐齐，红绸带在寒风中飘成一片云霞。
“呦～这是新买的自行车？”
“林演奏员生得是真俊呐！这二八大杠一骑，更俊了！”
“你个老不休，我看你是瞧上人自行车了……”
“自行车算啥，听说他家不仅给两千块钱彩礼，还有七十二条腿呢！现在还要带着四彩礼登门，不得了哦！”
“杜鹃这丫头以后真是要享福了。”
“……”
见时间差不多了，三位婶娘就开始点礼。
马大娘掀开第一层盖子，里头装着顶好的猪肉，好几条，绑着红绳，装得满当当的。
掀开第二层盖子，里面装着龙井茶叶、桂花糕、熏鱼和熏鸭。
掀开第三层盖子，里面是两条熊猫牌香烟和两瓶茅台。
众人看得不禁咋舌：“瞧瞧这排场！小林同志可太有心了，以后准是个会心疼人的。“
还有八色礼盒里是不同牌子的糖果和零食。
林子淮被众人打趣得耳根通红，攥着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往几位婶娘手里塞：“今天全靠婶子们帮忙撑场面了！”
楚明兰跟楚明宇捧着糖果，也忙分给邻里们。
这边按时出发。
军区大院的孩子们呼啦啦围了上来，看热闹的邻里们也一路跟着。
楚明宇举着写有“喜”字的红灯笼跑在最前头，金黄的穗子扫过积雪，亮眼极了。
几个跟林子淮关系好的文工团小伙帮忙挑着奁箱，紧随其后。
林子淮推着二八大杠走在最中间，笑得跟个傻小子似的。
车铃铛叮当作响，和着孩子们的嬉闹声，在巷子里荡出悠长的回响。
杜家门口也站了好些人，江碧兰和杜父为首，身边还有几个杜家亲戚。
杜鹃正在屋子里坐着，与平时的朴素不同，她穿上了新衣衫，还化了个淡妆，头发也用红头绳绑着。
只是她身边没半个人陪着，那同父异母的弟妹正在客厅里坐着，脸色都非常难看。
下聘队伍的喧闹声由远及近，杜家门口的空气却仿佛结了冰。
江碧兰见林子淮推着二八大杠过来，眼睛都瞪大了，压低声音对身旁的亲戚说：“你看我说得没错吧！不过是文工团的小兵蛋子，赚得没多少，还爱装面子！这车指定是借的，下的聘也拿不出手。”
她声音压得很小，但站在她身边的杜父还是听到了。
杜父狠狠瞪了她一眼，“你给我消停点。”
江碧兰这才讪讪闭嘴。
“这好大的阵仗啊！”围在杜家不远处看热闹的邻居惊呼出声。
“恭喜恭喜！”
等一行人抵达杜家，马大娘就率先开口，随之让人把聘礼抬进了杜家院子。
杜家大门开着，聘礼就在院子里摆着。
马大娘掀开奁箱的盖子，再次开始点礼。
糕点香混着熏鱼的香气飘出。尤其是那烟酒一亮相……惊得江碧兰猛地后退半步。
她以为杜家跟林家闹得那么僵，他们指定不舍得往自家拿什么好东西了。
因此，她还和亲戚们上了好些眼药，就等着给林子淮难堪呢！
这下好了，聘礼一打开，就像狠狠给了她一巴掌似的。
第396章妥了
“这……这也太破费了！”杜父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看到那两瓶茅台时，都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杜鹃这时候也从房里出来了，她一眼就瞧见了站在人群中的林子淮。
林子淮也正四处看呢，一下就对上了她的眼神，“杜鹃。”
杜鹃红着脸走过来。
这时，她那对弟妹也从客厅出来了，挤到聘礼前，看着满箱的好物件，眼神里满是嫉妒。
杜家小妹率先按捺不住，说的话也阴阳怪气的，“妈，你看大姐还没出嫁呢，就胳膊肘往外拐，平日里你但凡问一句姐夫的情况，她就朝我们喊穷，眼下看着……姐夫明明是条件很好的。”
她踩着崭新的塑胶鞋挤到奁箱前，想伸手拿糖果盒，结果被杜父一巴掌拍开，“还有没有规矩了！”
“爸～这本来就是要给我们的，我抓把糖怎么了？”
“闭嘴！”
杜家小弟跟她的态度如出一辙，此时双臂环胸，目光在林子淮的二八大杠上来回打转：“这自行车也是聘礼吧？我姐夫就是大气啊！那这车以后就是我……”
话未说完，马大娘跟罗婶子两人，一左一右，身子一扭，一个把人挤开，一个“啪”地合上奁箱盖子。
“杜家小子这说的什么话？这自行车只是来送礼的，眼下谁家不困难？哪有送自行车的道理？
再说，小林同志那是重视杜鹃丫头，所以才挖空心思备那么多礼，你们少把人家的心意当理所当然。”
马大娘一直是相当有威望的，见她沉了脸，江碧兰也只得把孩子往身后扯，还不咸不淡地说：“马大娘，您这是干嘛？小孩子把姐夫想得太好了，童言无忌而已。”
江碧兰身边挤着的杜家长辈也面露不满，尤其是一位年长的大娘，还开口为杜家小弟打抱不平，“不至于，杜鹃已经是大丫头了，怎么半点不懂事呢？
这还没嫁出去，胳膊肘就往外拐……的确是不对的。林家小子既然娶了杜鹃，就该想着多帮衬弟弟，毕竟他才是杜家唯一的男丁。”
这话都给林安安听笑了。
林安安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轻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不紧不慢开口：“大娘，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可大人总该明白礼数，有些不该说的话，最好是咽回去！
我们家准备这些聘礼，是看在杜鹃的面子上，可不是给旁人落口舌的。杜鹃以后是我们林家媳妇，也不能随意被人编排了去。
他们现在正是事业上升期，口碑最是重要，你们作为她的家人，要懂得好自为之。”
林安安的声音虽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说出的话也相当重。
林子淮往前一步，把杜鹃护到了身后，“以后只要是杜鹃想要的，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我都给她摘！这是我的心意，也是我的诚意，但不代表我傻！”
场内有一瞬的安静。
罗婶子见差不多了，又重新挂起笑脸打圆场，“好了好了，这礼也下好了，恭喜小林同志跟杜鹃丫头喜结连理，我们就等着喝你们的喜酒了。”
赵嫂子也笑着附和道：“是，我们就等着喝喜酒了。小林同志现在可是文工团最年轻、最有名气的演奏员，前几天都上报纸了，前途不可限量呐！说句金龟婿也不差哩～”
说着又转向杜家人，“你们只要对这姑爷好，对杜鹃好，好日子在后头呢！”
虽是场面话，也算给了杜家人台阶下。
杜父连连点头，“赵家妹子说得对，子淮是个好的。杜鹃，你以后得好好伺候你男人，顾家懂事，少让我们操心。”
林安安微微蹙眉，还想说什么，却被杜鹃轻拉了拉衣服，示意她没事，不必跟他们再起争端。
杜鹃眼眶泛红，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能被如此郑重对待，夫家人会那么那么好……
等这边事情办妥，下礼的队伍准备返程。
林子淮把整理好的聘礼单递给杜父，“杜叔，这是聘礼明细。年后我就跟杜鹃打结婚申请。”
“诶，行，那我就把杜鹃交给你了。”
杜父接过聘礼单，手紧了紧，抬眼看向杜鹃，眼神复杂。
“你这东西下得多，等你们结婚的时候，我给杜鹃带一半回去。”
江碧兰猛地掐了杜父一把。
杜父皱皱眉，没理她。
林子淮刚想说不用，就被杜鹃制止了，“谢谢爸，爸有心了。到时候跟陪嫁一起带上就行，也体面。”
“成。”
杜鹃眼眶含泪，悄悄伸手握住林子淮的手，指尖微凉。
林子淮轻轻回握，似在给她肯定，又似在给她传递着温暖与力量。
江碧兰咬着嘴唇，目光在聘礼单上打转，满肚子不服气，但终究没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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