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棋
他对?商榷安说:“榷安,迷途知返吧,你只是一不小?心犯了错,鬼迷心窍。快将别人的女?儿,还回去吧。”
他又对?众人道:“诸位,都是误会,榷安乃是知书达礼的人,又岂会真的掠夺无辜女?子,他不过是心存爱慕,挽留妧娘子在?府上做客罢了。”
书行居虽是商榷安的居所,却始终不是禁地,濉安王命亲信亲自走了一遭,彼时院中并没有商榷安的下属在?,下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妧枝被请出去。
而被诸多眼睛看?着,妧枝大步走向?平氏等人。
她不出来还好,一出来众人便叫嚣着要放她走,此时雨停,街边巷道,就连官府的人也都在?帮忙伸张,维持秩序。
就在?妧枝要越过商榷安,往家里人靠近时。
商榷安阒然挡在?她跟前,但历常珽一早就防备着他会阻拦有所动作,于是与?带着随从与?商榷安的人对?峙起?来。
也就这刹那间,他只来得及拽住妧枝的衣角,令她回眸惊讶却又了然地看?着他。
“不要走。”商榷安固执朝她挽留。
他可以不顾在?场的这些人,将她带回书行居,将这些闹事的通通送入牢狱。
“妧枝!”他语气凝重。
“不要。”他摇头。
可是妧枝只讶异了一瞬,便没有感情地瞥了他一眼,笑意收敛。
她从商榷安手?里扯回她的衣角,在?那双沉默幽静,一眨不眨的眼珠凝视下,不含一丝犹豫的远离他身边。
第83章 尘埃落定。
“阿姐。”妧酨在妧枝过?来后,立刻拉着她到一旁,与平氏将她护着,免得商榷安再碰到她。
妧枝再次脱困,为了不让她身陷旁人目光中被议论,于是很快给她戴上幕篱。
平氏:“快送你阿姐去马车上,我?们走。”
妧枝被左右的平氏跟妧酨挡着,妧家?的下人在前开路,就这样在另一边起骚乱时,趁人不注意?往一旁溜走。
“大娘子,马车就在前面?。”
“阿枝,小心脚下。”
妧枝:“阿母,常珽呢?”
平氏:“常珽交代,只消等你出来,就快些带你离开,剩下的他们会自行处理。”
今日官府的差役都来了,可见王府也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外边的人动手。
妧枝在上车前,掀开幕篱,透过?缝隙,对那边看了一眼。
她看到历常珽在与商榷安争锋相对,她没有忘记临走时商榷安看她的眼神,像受到了伤,没有一次像今日这样破碎。
她喜悦笑意?全无,只有平静跟沉默。
坐进马车中,母女相互偎依,妧酨在旁时刻留意?情况,妧枝没有再说话?。
历常珽在余光看到妧枝和平氏等人顺利离开这里后,心中放松不少,他看着在濉安王吩咐下,甚至加入到劝阻中的王府里的下人,将商榷安等人挡住,不让他们去追。
而这时,一道劲风从一旁传来。
不知是谁,手持一根重棍从人群中挤出来,用力敲向商榷安的后背,落下沉重的一击,“去死。”
一个人动手,便有第二个。
枕戈阻挡不及,只见越来越多不知什么时候涌过?来的暴民围攻起他们,而商榷安身上还有伤,被击中后背,那些棍棒又接连不断落到它处。
连带他们也挂彩不少,“住手!住手!”
“大郎君!”
“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竟敢在官差面?前行凶!”眼见商榷安遇袭,濉安王登时怒斥,“给本王将这些暴民通通抓起来。”
商榷安遭受到最严重的一棍,是从脖颈及后脑勺打下来,他防不胜防,只感?觉一阵头痛欲裂的晕眩呕吐感?传来,令他眼冒金星,腰身也弯了下去。
历常珽皱着眉,已在下属的看护拉扯下与他们拉开不少距离。
他带来的人不会弄这么一出,他的目的只为商榷安放人。
这般借机报复,可想而知,背后之人与商榷安定然有深仇大恨。
在撤退之际,他看到商榷安似是缓了过?来,他抬起头朝历常珽看过?来,俊秀的面?容有一种被雨水打湿的惨白,瞳仁乌黑深邃,满身阴霾。
像落汤鸡一样可怜,他张着唇,似是在问?:“你满意?了?”
妧枝已经彻底从濉安王府离开,今日的事,闹得这样大,风言风语定然很快传遍整个京都。
所有人都会将这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能让位高权重的商密使能堕入泥潭,狠狠栽个跟头,名声抹上一道污点,也就只有莫名令密使大人执迷不悟的她了。
朝堂之上,圣人坐在高堂之处,居高临下俯瞰争闹不休的朝臣。
以薛瑥甫为首的一派,对未能出现在这里的枢密院密使失格一事始终不肯罢休,“朝议百官都应在场,商密使却连告假都没有,也未有分?毫请示,就不将此当?一回事,他这是不将公事放在眼里,无视圣上,冒犯天威。”
也有臣子帮其说话?,“也许事出有因,商密使被困住了呢。”
“濉安王府外面?闹了一场笑话?,罪证确凿,其私藏他人议亲的未婚妻,品行堪忧,连京都百姓都有所耳闻,这简直是堕了我?们百官的颜面?。这让我?等今后出去,如?何面?对百姓?”
“圣上,商密使虽清除乱党有功,可功不掩过?,他这般是让我?们做臣子的,失信于天下,还请圣上对他加以惩治,以肃纲纪!免得乱了朝中清白刚正?的队伍。”
“臣主张对他进行彻查,且妧嵘下狱,是否有公报私仇之嫌,目的是为了霸占其女儿……”
“圣上。”
“圣上……”
不断有臣子站出来请愿,希望圣人能清剿商榷安,放眼望去,近乎占了一大半,而小部分?臣子则为了明哲保身,即使另有想法,也都静观其变。
“……”
王府中,在热闹了一上午后,宅内外终于人潮散去恢复清净。
偌大的院子里,受了伤的商榷安正在重新接受包扎,大夫为他清理腰上伤口,不知被谁捅到了伤处,之前稍微愈合的口子又重新裂开,迸出血来。
后脖颈有一道被棍棒划伤的破皮的痕迹,红肿且微微透着青紫,商唯真捏着帕子,红着眼眶在旁忍不住落下泪珠,“阿兄,你怎么这么傻。”
她不满地瞪向同样受了不少皮肉伤的枕戈等人,“阿兄都伤成?这样,你们就任由那帮人打他?”
枕戈惭愧低头,与其他下属闷声不说话?。
当?时人多,他们府里的就在袖手旁观,大郎君也不肯躲,似是非要发泄心中那点戾气?不满,竟硬生生挨了好多下。
他们即使使出铜墙铁壁,也阻止不了那么多涌上来的利器。
商唯真对商榷安如今落得这般田地心疼不已,妧枝一走,阿兄如?失了魄一般,更加寡言少语,竟不惜这般虐待自己。
在大夫为商榷安上好药后,商唯真坐到床榻旁,挨着闭上双目面?无表情的商榷安,恨不得代为受过?。
她打量他身上的伤,轻声愤然地?说:“值得吗阿兄?何必再为一个不在乎你的人感?到留念?你对她就算千般万般在意?,这些时日她可有将你放在眼里?都是别人。”
商榷安还是没有动静。
而商唯真更加心疼,伸出手犹豫,像是在想要还是不要去触摸商榷安身上的伤。
她还是颤颤摸到他腰上,那里是她所见商榷安身体伤口最狰狞的一次。
留下的都是刀口,可见对方下了多大的狠手,商唯真喃喃念道:“她怎么这么狠,她怎么这么狠?”
“……”
妧府,阔别多日,妧枝回到家?中。
下人按照平氏吩咐,将大门紧紧上锁,最近除非熟人上门,或是外出买菜,方能进出,其余时候都不打算把门开着,给人机会进来。
妧枝便是几次在这种不设防中被掠走,如?今为了她的安危着想,亦为了防止濉安王或是商榷安报复,平氏都没有让她单独一个人。
府里安排了下人守着,妧枝身边也有弟妹陪着,总之不会再给机会让商榷安得手。
“阿枝。”
历常珽来到妧家?看望她,二人重聚,妧枝换了一身常在府里自己的衣裳,没有束缚,即使素容也十分?清艳。
一见面?,历常珽便将妧枝抱紧。
二人身边没有别人,妧枝安心地?靠在历常珽的胸膛,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交流,而是用心感?受彼此。
过?了良久,历常珽才问?:“你怎么样?”
他知道近来妧枝被囚困在商榷安身边,肯定是不尽人意?,但还是问?了。
妧枝掀起眼帘,看着担忧她的历常珽,柔声道:“我?经常想起你,以为会再也见不到你。但我?知道你会来救我?。”
历常珽将她搂紧:“我?犯了错,太自以为是,以为把你带回郡王府就能保你安然无恙,没想到……”
他想到此便愧疚万分?。
妧枝轻抚他的眉眼,安慰说:“已经过?去了,这不是你能掌控的,往事不要再提。”
历常珽只能道:“没有下次了,阿枝。以后,我?都不会让他带走你。”
妧枝轻轻点头。
二人在房中相互宽慰问?候,一直到平氏来到房门外,敲门来问?:“阿枝,常珽,可都说完话?了?该出来用饭了。”
黄昏之下,整个妧府弥漫着劫后余生的宁静。
在饭桌上,平氏看着正?在相互夹菜的两人,心中有着说不出的熨帖,她所想的女儿的幸福便是有这样一个有担当?有责任的男子能照顾女儿,而不是像那位那样,出手便是阴晴不定的手段,总是叫人提心吊胆,不大安定。
“此次回来,多亏了常珽相助,才能让阿枝全身而退。”平氏举起茶杯,“实在不是如?何感?谢你才好,这次就以茶代酒,让我?这个做阿母的敬你一杯。”
历常珽:“世母客气?了,阿枝这般遭遇,也是我?的失责,是我?没照看好她。你们不怪我?就好。”
妧酨道:“常珽阿兄才是客气?了,若不是你,我?与阿母定然求救无门。我?也敬你。”
桌上因妧枝平安归家?的气?氛正?浓。
倏地?平氏问?:“这次这般做法,虽好可是架势太惊人了,王府那样的地?方,闯了当?真没事吗?会不会于你不好?”
妧枝也看向他。
她尚且不知历常珽是怎么做到这些的,应当?也十分?凶险,欠了许多人情。
历常珽在桌下安抚的与她牵着手,对着平氏实则看着妧枝道:“世母放心就是,这都是我?应当?做的,都在我?分?寸之内,邪不压正?罢了。”
平氏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思及薛瑥甫那边,历常珽想了想,还是没有交代出与他做了什么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