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棋
这让历常珽看在眼里?,思考要不要择个某日,再?来劝说妧嵘时,正厅里?,一道悦耳的声音陡然?横插进来。
语气坚定,似乎凭借一人,就能掌持大?局,“无需理会,不用走。”
娇柔的嗓音让所有人都朝着外面进来的方向看过去。
妧枝怀揣香气,新衣淑丽,她脚步缓缓却目视前方,并不避讳任何一道视线跟目光。
甚至主动且胆大?的环视在场的人。
最后停在充满惊喜的历常珽跟前,与他一起面对妧嵘,“我答应你,这门亲事?,可以这般决定。”
妧嵘几乎大?半个身子扭转过去,面上布满匪夷所思和惊愕的神情,最后转化成怒容,训斥妧枝,“谁叫你自行主张答应的?!”
“妧枝,你已许配给李四?郎君,你都忘了?可不要得?罪了濉安王府,方才说的话,为父看来都不算数!”
“阿父没听见吗?我与李四?郎的亲事?,本是口头之言,并未定下婚书契约,也就当不得?真。”
妧枝面容甚是平静,双目很美,眼含秋波,却坚定得?好似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她的心意,“况且,再?过不久,濉安王府自会来退亲了。”
她和李含翎的亲事?,仔细追究,其中一方给自己留了很大?一块余地。
既无聘礼,也无媒人,更无婚书。
进可说他们是名义上的议亲对象,未婚夫妻,退可说不过是句戏言,没有分毫虚实?。
妧枝从来未有将这桩亲事?当真,而历常珽……
若要嫁人,他的确是个最好的人选,不管是不是真心爱慕,亦或是一点怜惜之意。
想要早日解决摆脱和濉安王府的纠缠,与他在一起就是最合适的契机。
妧枝抬眸,注视同样看着她的历常珽,这一世?她暂且别无办法护着平氏等人。
只有以人为盾,借历常珽这一情分,用她一辈子去还了。
第39章 请大郎君……出个价。……
妧家?发生的事情,不过?一日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勋贵之家?更已听到?风声。
深夜,雨霖院里忽地传来一阵骚动和求饶的呐喊,划破寂静的天空,连离得较近的书行居都可听闻。
商唯真因此被?惊醒,听着外?面惨叫,空气里仿佛传来从别?处飘来的血腥味,以至于不敢继续入睡。
婢女为此去了?商榷安那里,以“唯真娘子受惊了?”的明目,令大郎君怜惜娘子,到?她房中看护她。
下?属探听到?雨霖院内情,据实已报,“四公子还在生着气,绑了?当日那几个碎嘴的下?人,动了?私刑。”
商唯真缩在商榷安身?旁,高大的男子身?影有种不露声色的沉静,带给人许多坦然镇定之感。
默然听着李含翎那头发生的事。
“应是听说了?郡王府那边前去妧家?提亲,憋了?一肚子气,只能?拿下?面的发泄。”
“流了?不少血,不过?还是留了?口气,没真弄死。”
屋内光影绰绰,并不那么明亮,也就显得商榷安的面部?轮廓半明半暗,五官挺立,神色莫测。
商榷安像是一点不惊,更未露出什么不忍悲悯,他满眼都是旁人不可摸透的冷静情绪,偏头对?环着他肩膀,偎依着他的商唯真道:“没事了?,惩治都已结束了?,不会再有人哭叫。你也可以睡个好觉了?。”
商唯真却痴看着他,眼底残留有被?吓到?的惊惧,目光盈盈,“我想阿兄陪我……”
说到?这,身?边下?属便识相地开始默默往后退了?,快速离开这间屋子。
事情发生不过?片刻,雨霖院那边在惊动了?夜色后,不多时又?恢复了?宁静,再无别?的破坏旁人清梦的惊扰。
商榷安哄睡了?商唯真,从房里出来,背影极致深沉,目无表情地关上手上的门。
在离开前,他睇视着眼前的门锁和缝隙,黑暗裹挟着他,宛若置身?泥泞一样,身?如幽灵,在寂静的暗廊里拖着一步一步走着。
白日京都依旧繁花似锦,绿意盎然。
通街的巷落近来都在议论一件事,郡王府的将和侍郎府的结亲。
还是妧家?的大娘子自己开了?口的,代替大人行了?自己的主张。
可真是惊煞了?旁人,尤其家?中有待字闺中的娘子的。
有的称她,是有眼光的厉害角色,会为自己将来打算,可不是一般女子。
有的更非议她,违背媒妁之言,是极其不孝的女儿,对?不起身?为侍郎的父亲,应当跪在长街上,受世人唾弃,向双亲请罪。
出了?这样的事,妧家?近来的下?人都减少了?外?出的次数,以免被?人碰见嘴碎,上来就打听自家?府宅里的私事。
然而还是避免不了?周边邻里街坊登门,妧嵘是有些同僚同样住在这里,也有一些夫人和平氏相识。
为了?了?解更多,往常不常来的都特意寻了?个叙旧的由头,前来喝杯茶,积累谈资。
这场风波闹得很大,却也并不算让人人生厌的丑闻,最多是给风平浪静惯了?的世人增添一些乐趣罢了?。
在历常珽来过?后,甘府的管事奉周老夫人之命,也带人送了?一大批礼来,借以表明身?为历常珽的母家?的态度。
礼单通通交予到?平氏和妧枝手上,“还请夫人和娘子过?目,这些有部?分是生前郡王母亲的遗物,都是些贵重的首饰,老太?君说,妧娘子今后就是郡王府的主母,早些收下?这些礼物,就当是她代郡王母亲赠给儿媳的心意了?。”
送来的礼,多的有些收不下?。
光是快速瞥上两眼,都能?瞧见里面泄露的珠光宝气,玉石金器。
平氏很是惶恐,与濉安王府那边还没彻底了?结,妧枝又?擅作主张定下?跟郡王府的亲,哪里敢收下?这么多东西。
她连忙摆手,“使不得,即是郡王母亲的遗物,应该留在身?边才是,如何能?让小辈挪用。”
管事很是坚决:“老太?君和郡王都无异议,是给妧娘子的,还请不要客气。”
“阿枝。”迫不得已,平氏只能?向妧枝求助。
然而,妧枝比谁都更加顺理成?章接受了?这些礼,“阿母,而今我已答应嫁给郡王,这些聘礼收下?也是应当的。”
“不过?……”
话音一转,妧枝又?同管事道:“家?宅狭小,库房也不够放,这些礼太?贵重,我担心存放于此不大周全,还请先将这些都送回去,礼单留下?。”
“等适合的时候,再拿出来吧。”
这些都是给妧枝和妧家?的,管事自然没有异议,且看妧家?府宅的情形,的确太?小了?,不适合存放。
管事的考量,“那,就先留下?一小部?分,多余的我让人抬回去,老太?君那边也好有个交代。”
妧枝和管事安排好了,当着平氏的面,走到?另外?一处谈话。
“劳烦了?,往妧府跑了?许多趟。”
甘府的管事经过?几回已经与妧枝是熟人了?,客气而恭敬道:“妧娘子客气了?,都是分内的事,并无什么麻烦。事情办妥了?,郡王放心,老太?君也开心。”
妧枝如今身?份不同,与管事说话便有了?叙旧的味道。
她莞尔弯了?弯嘴角,问道:“郡王呢?这两日做什么去了??”
在到?妧府上门提亲后,历常珽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他那日惊喜且不可置信地看着妧枝。
在走时,待在妧枝身?旁轻声道:“我脑子竟有些晕。”
“我没想到?你会答应,妧娘子。”
四目相对?之际,看得久了?,妧枝还从他脸上不知不觉,发现了?一缕红。
两日未见,妧枝也开始好奇想要打听历常珽的动向了?。
管事道:“郡王,他在忙……”
曲水大街上,牙保婆子乘坐在轿车里,手捧上面给下?来的赏赐,不知欣赏了?第几回巴掌大的一座镶金的小香炉。
她探出窗外?,目光一下?就对?准了?在她前面的那顶更大更华贵的软轿,面带微笑,又?坐回原位。
她预料的没错,那位妧娘子果?然是历郡王心尖上的人,这二?人郎有情妾有意,在一起是迟早的事。
她就说此女会受宠,上回向郡王偷偷报信的举措没错。
那小娘还矜持得很,不肯让人知晓。
而今两人都谈婚论嫁了?,身?份一下?就不一样。
有些事,连出面都变得顺理成?章,理所当然。
远山上,因今日天色微阴,算不上晴朗,又?透着湿气,远看起来山巅上弥漫着缥缈烟雾,洁白如雪,又?称得景色白绿交加,宛若仙境。
历常珽停在路上,看见这样心旷神怡的一幕,登时轻叹,“果?真是好景色,选址不一般。”
牙保婆子在旁附和道:“郡王真是有心了?,亲自来看宅子,那日我就说,娘子对?此处甚微喜欢,可不就是因为这里景色极好嘛。”
历常珽用眼观察,并未理会牙保婆子说的话。
下?人惯于看上面的人脸色行事,什么东西都能?说出花来,不是不可信,而是喜不喜欢,都不需要通过?外?人去了?解。
他可以当面问妧枝,只是不是当前这时候。
他需要亲自帮她把关她所需要的宅子。
自从妧枝答应嫁给他,历常珽到?今日还有一丝置身?如梦的错觉一样。
回去后便开始回想,那天是否太?过?唐突了?,又?或是哪里没有准备好,失了?分寸,有没有降低在妧枝心里的印象。
这样忐忑的心情,已经是及冠之后很久没有尝到?过?的滋味了?。
历常珽嘴角拉开微笑,往上扬了?扬。
即使他不说话,此刻只要在他身?旁,都能?感受到?那份从他身?上传递来的隐晦喜悦和高兴。
反观内宅中,在一间屋子的桌案前,沉稳独坐的身?影,就如同天上遍布了?阴云,仿若下?一刻就要落下?滂沱的大雨。
商榷安双手搭坐在宽大的木椅上,身?着官服,整个人都笼罩在暗处,屋内光线还算通明,但来此禀告的下?属,却在观测屋中的情形时,怎么都瞧不清主子模糊的神情。
“大郎君。”许是受商榷安的气势影响,枕戈罕见地不像平日里那样多嘴多舌,有些许放纵的模样。
而是毕恭毕敬地向商榷安传递消息,“门前又?有客人来了?,那牙保婆子,这回领了?郡王府的历常珽,前来看宅子。”
“他不知大郎君是这间宅子的主人,想亲自见大郎君一面,共同商议。”
商榷安:“商议什么?”
枕戈从这平静的语调中,莫名感受到?压力,不由地绷紧了?心弦,声音有些哑然,“下?面……传话说,历郡王……想要帮上回来看过?宅子的妧娘子,买下?这座府宅。”
“请大郎君……出个价……”
阴影中的商榷安周身?充斥着宛若在朝堂之上的威压,他抬起脸,眉眼缓慢掀开,下?颔的线条清俊挺拔,脖颈上的筋脉好似被?拉动了?,整张面目和眼神如同沙场上的兵刃和弓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