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雾里
曲玲珑看向她,语气试探,“据我所知,两家已经在商量交换庚帖的事,池少夫人也不想看着这桩婚事促成吧?”
沈棠宁眼眸暗了暗,有冷意蔓开:
果然,她父亲还真是贼心不死!
她站起身来,微微一笑:“成交。”
曲玲珑是个聪明人,而且她的境遇很像从前的她,当时的她孤立无援,眼下她不介意帮对方一把。
——
之后的几日,沈棠宁和曲玲珑私下又见了几面。
她早出晚归,神神秘秘的样子引得池宴好奇,要不是有护卫跟着他还以为她在外头养了小白脸。
不过池宴转而一想:燕京还有比他更俊,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小白脸吗?
显然是没有的!
于是他放了心,也没有过多追问。
倒是沈辞有些耐不住性子,变着法儿向他打听:“我姐最近在干嘛呢?”
池宴刚从诏狱出来,随口道:“不知道啊。”
沈辞两眼一瞪脱口而出:“你跟块狗皮膏药似的黏着她,天天在她跟前晃你不知道?”
“啧,说的什么话?”池宴闲闲瞥他一眼,“你找她有事?”
沈辞一脸便秘的表情,欲言又止,暗搓搓压低声音:“我爹都要和裴家交换庚帖了,她怎么还没行动?”
他闹也闹过,奈何他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和裴家联姻!
“什么行动?你难道还打算让你姐去抢亲?”池宴警惕地瞪着他,又颇觉玩味,“你不是挺喜欢那裴家小姐么?这婚事若成了,不正合你意?”
“谁喜欢她了!”沈辞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我那是……不得不和她虚与委蛇!”
自从猎场那回裴明珠执意要和他比试,他便觉得不太舒坦,再加上她险些让阿姐受伤,他对对方的好印象荡然无存。
“算了!”沈辞神情略显烦躁,阴恻恻不知道在憋什么坏水,“把小爷逼急了,我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池宴惊讶挑了挑眉:“是么,做道算术来瞧瞧?”
沈辞:“……”
*
登天阙,又到了众学子聚会,畅所欲言的日子。
沈棠宁在对面酒楼挑了个好位置,悠哉悠哉坐下。
和她不同,对面的曲玲珑显得有些紧张,她神情凝重,时不时看向对面,颇为坐立不安。
沈棠宁将注意力分到她身上:“事情都办成了么?”
曲玲珑用力抿了下唇,用两人可闻的声音道:“他出门前喝了杯茶,我把那药下在了茶水里,亲眼看着他喝下了。”
说完,她眼神透着不确定,再次问道,“真的能成么?”
沈棠宁但笑不语,望向对面。
裴云鹤已经进去有一会儿,她缓缓出声,“药效发作至少要一个时辰,不急,好戏才刚刚开场。”
曲玲珑攥紧了拳头,眼里露出破釜沉舟的决心。
夫妻一场,她本来也不想做得太绝,可他却根本没把她当个人看待,甚至还暗暗谋划着等她生下孩子就让她悄无声息病逝。
难怪他有恃无恐,分明是根本没打算让她活着。
曲玲珑眼里蓦地闪过一抹恨意,都是他逼她的!
第378章 当众出丑
裴云鹤刚进门,熟识的不少人起身朝他招呼:
“裴兄,这边。”
“等你这么久,总算来了!”
裴云鹤从容地上前,含笑与大家寒暄,应付这种场合颇为游刃有余的模样。
他样貌出众,文采斐然,尽管是武将世家出身,却深受这些文人欢迎。
出席这种场合倒也不是真喜欢吟诗作赋,除了要替三皇子笼络贤才之外,还有个原因就是享受众人对他的吹捧和赞誉。
在这样的氛围中,他才感觉到和正常男人没什么区别。
众人高谈阔论,气氛正酣,裴云鹤有些乏了,支着头坐在窗边歇息,今日不知为何,他总有些心不在焉。
周围的声音在他听来只觉得嘈杂,那些声音渐渐在耳边模糊,忽觉得体内一片燥热,他无意识扯了扯衣襟。
有人留意到他衣襟大敞,倒也没在意,戏谑地调侃:“裴兄倒是不拘小节!”
在场的都是男子,他这般也不算有失体统,只是裴云鹤在外人面前向来注重形象,绝不会有这样失态的时候,难得一见,难免令人感慨罢了。
裴云鹤已经听不见,他眼神涣散,身体里仿佛有股火横冲直撞,急切扯着衣服想要宣泄出来。
转瞬间,上半身近乎赤裸,这就让人震惊了,虽说在座都是男子,可大家是读书人,讲究的就是一个体面。
袒胸露臂,怎么也和体面沾不上边。
有人笑着来拦他,好心替他解围:“裴兄这是喝醉了不成?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他刚靠近,猝不及防被裴云鹤一把推开,他双眸赤红,神情有些癫狂:“滚开!”
那人本是出于好意,却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在地,顿时也恼了,脸上笑容再也挂不住:“裴云鹤,你这是什么意思?”
裴云鹤痴痴笑起来,只是一个劲儿脱衣服,这异常的举动让众人瞬间警铃大作,有人语气震惊:
“他这是不是吸食了五石散?”
吸食五石散的症状便是裴云鹤这副模样,神志不清,举止亢奋,因为全身燥热不退,才会想要脱衣来缓解。
因为他举止癫狂,一时间竟无人敢靠近,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将自己浑身扒了个干净,连亵裤都不剩!
这简直是有辱斯文!
一群人脸色好不精彩,下意识别开眼,忽然有人惊呼一声:
“他……他竟是个天阉!”
众人一惊,忍不住看了过去,惊愕地瞪大了眼。
“堂堂裴大公子,竟然是个身体残缺的,这可当真是……”
“公子,公子!”
随着药性消退,裴云鹤逐渐恢复了神智,被小厮唤醒的时候还有些茫然,可当他看到眼前的一幕时,浑身的血仿佛都冷了下来!
他衣衫不整地坐在地上,周围的人纷纷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裴云鹤惊恐地意识到——
自己最大的秘密就这么暴露在了人前!
怎么会这样?!
他目眦欲裂,几乎是狼狈地逃离了这个地方。
……
对面传来嘈杂声,沈棠宁和曲玲珑都意识到好戏开场,那边闹出来的动静可不小,众人的议论声有几句传了过来。
曲玲珑原本僵直的脊背放松下来,她木楞地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对面的人递过来一张干净的手帕,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她语调很轻:“哭什么?”
曲玲珑道了声谢,接过手帕攥在手中,有泪珠无声滚落,语气自嘲:“我从前没少被婆母嘲讽是不下蛋的母鸡,可我无从辩解,只能忍气吞声……”
沈棠宁神情几不可察顿了顿,不由想起了自己那些灰暗的过往:“那现在呢?”
曲玲珑擦干了眼泪冷笑一声,语气透着解恨:“从今往后,我便可以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儿子才是那只不会下蛋的鸡!”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笑了出来。
看着裴云鹤狼狈地从对面逃出来,几乎是失魂落魄上了马车,沈棠宁眸光微微一暗:“我夫君说,生育是女子的权利,而不是衡量她们价值的标准。”
曲玲珑不由抬头望着她,她思索一会儿:“池大人倒是个有担当的人,只不过……”
在这样的时代,过分清醒,倒像个异类。
沈棠宁没有追问,起身朝着她道:“我只能帮你到这里,剩下的交给你自己。”
曲玲珑站起身来郑重道谢:“棠宁,多谢你。”
只靠她自己,不知何时才能挣脱这个牢笼。
——
人类最大的爱好就是八卦,裴云鹤的事,不出一日就传的满城风雨。
最可怜的还是那位裴少夫人,出嫁三年,竟还是个清白身!
池宴眼皮直跳,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沈棠宁,她近来异常的举动,难道就是因为这件事?
不过,她怎么知道人家这么重要的隐私的?
于是回了家,池宴便“审问”起沈棠宁。
她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看向他:“指挥使这是在审我?”
池宴俯下身来,神情严肃:“坦白从宽。”
“裴少夫人告诉我的。”
其实曲玲珑自己都不太清楚裴云鹤的隐疾究竟是什么,她只觉得对方是不举。
不过听她说,裴云鹤从不在她面前宽衣解带,沈棠宁倒是猜到了一些,对方的身体可能有什么缺陷。
他想起什么,眉头紧蹙:“你当时没有瞧见吧?”
“瞧见什么?”沈棠宁故作疑惑,心里却有些想笑。
隔着那么远,她能瞧见什么?
池宴欲言又止,表情复杂:“就是那……那什么,看了要长针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