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雾里
目的达成,她也没有计较沈昌恶劣的态度。
她破天荒地对他展露笑颜,竟然是因为拿到了和离书,沈昌愣了一下,很快重新被怒火笼罩:“为了这么件小事,你竟去求皇后娘娘,害得我在朝堂上丢尽颜面,你怎么如此狠心?”
谢氏脸色淡了下来:“只是件小事,老爷却拖着迟迟不肯给我答复,那我也只能用一些非常手段了。”
涨红了脸,他的眼里仿佛有炙热的火焰燃烧,咬着牙道:“好!这么多年夫妻,你竟一点情面不讲!往后若是后悔,也别怪我不念旧情!”
后悔?
谢氏眼里闪过一抹讥讽:
她只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提出和离?
——
帮母亲达成了夙愿,沈棠宁只觉得心头卸下了一块沉重的包袱。
她抽空陪母亲回了趟谢家,到了门口,母亲却显得有些踌躇。
她大概猜到了什么,轻声询问:“母亲可是怕外祖父责怪?”
和离虽说比被休弃好听,但总归也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
谢夫人弯了弯唇,眼神带着点复杂:“你外祖父是个重规矩又古板的人,你外祖母去得早,他不知如何教导我们成为一个优秀的当家主母,只能事事严苛,力求尽善尽美。和离之事我事先未曾与他商量,他恐怕会心存不满。”
沈棠宁听了这话,安静片刻才出声:“在外祖父眼里,您首先是他的女儿,其次才是别人的妻子、母亲……在女儿受了委屈的时候,没有一位疼爱女儿的父亲会忍心怪罪。”
当然了,她的父亲除外。
谢夫人怔了怔,眼底有一丝恍然。
大表嫂迎着她们进门,也没有追问些什么,只是笑着道:“知道你们会登门,一早便让厨房准备午膳了,老太爷在池边喂锦鲤。”
谢夫人笑了起来:“这个时辰,我以为父亲会在书房。”
大表嫂会意一笑:“如今赋闲在家,不必像从前一样操劳,他老人家也轻松了许多。”
谢夫人只身前往,沈棠宁没有跟过去,大表嫂目送她的背影离开,回过头来,语气委婉:“你母亲可还好?”
她想,好歹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乍一和离,心里滋味儿定然不好受。
沈棠宁弯了弯眉眼:“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候。”
大表嫂若有所思,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倒是件好事。”
“二表嫂呢?”
……
远远瞧见池边的身影,谢夫人的脚步变得有几分沉重。
谢太师……如今已经不是谢太师了,谢老太爷正悠闲地往池里洒着鱼食,看上去心情还不错。
谢夫人久久站在原地,他瞥了眼身后,慢悠悠道:“来都来了,傻站着干什么?”
谢夫人收敛了思绪,走上前:“女儿见过父亲。”
谢老太爷回过头来,认真端详她,突然眼神逐渐深沉:“琳琅,你在沈家受了委屈,为何不早与我讲?”
听到熟悉的称呼,谢琳琅突然眼眶一热:
她成了亲后,人人叫她沈夫人,她从鲜活肆意的谢琳琅,变成了一个冷冰冰的称呼,不得不学着不动声色,打理府中杂务。
日复一日的生活将她打磨得冷淡而锋利,久而久之,她竟也忘记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谢老太爷的神情软了下来:“傻孩子,父亲又不会怪你,你怕什么?那沈昌对你不好,咱们换了他便是!”
谢琳琅嘴角微微一抽,原本的感动顿时变得哭笑不得,从前她怎么敢想,这种话竟会从她那古板的父亲口中说出?
原来她竟没有棠宁了解她的父亲。
她垂下眼睛:“都过去了,父亲。”
谢老太爷的心情却有些沉重,酝酿了许久的话脱口而出:“你可怨我?”
沈昌这个女婿是他挑的,当然,慧眼如炬的谢老太爷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许是当年的沈昌伪装的很好,又许是他还未历经官场利欲熏染,还未长成现在这副圆滑世故的模样。
他是有些欣赏出身贫寒,文采出众的沈昌的,不然也不会不计较门第出身,将小女儿嫁给他。
可这世上,最容易变的就是人心,最复杂的就是人性。
谢琳琅抬起眼睛:“从前怨过,现在不怨。”
第326章 首辅孙女
和离的事彻底告一段落,沈棠宁替母亲在京郊寻觅了一处宅子,地段不算太偏,环境也安静,母亲看过也觉得满意,打算择个好日子搬进去。
池宴听说了后,便自告奋勇要来帮忙,不过白日他不得空,只能等下值以后。
知道她父母和离的事,池母好一阵唏嘘,还安慰了棠宁好几回:“夫妻做到这个地步,索性分开各过各的。你母亲定是深思熟虑之后下定的决心,你也不必太担忧。”
她很是羡慕谢夫人有这个魄力,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和离的,门第越高的人家越是看重名声,不允许子女做出半点出格的事情。
二来也是面子作祟,即便自己过得不好也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只能咽泪装欢,忍忍这辈子也就过去了。
很显然,谢夫人并不在意这些。
沈棠宁心知她误会了什么,恐怕是觉得父母和离她多少会有些情绪低落,殊不知这正中她下怀,不过倒也接受了婆母的好意。
虽为亲家,但池母从前与谢夫人走动并不频繁,只因她自知出身商贾之家,那些贵夫人其实是打心眼儿里瞧不上她的,索性自己识趣些。
但谢夫人和离之后,她跟着沈棠宁去探望过几次,一来二去竟与对方熟络了起来,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还约好她搬家之后要时常去找她喝茶聊天。
沈棠宁见状也很是欣慰,这样一来母亲日后也不算孤单。
……
到了搬家这一天,沈棠宁和池宴齐齐出动来到沈家。
不巧的是沈昌也在,因为和离的事,他最近愈发不受人待见,往常下值后同僚还会邀他去饭局,如今倒好似有意排挤他。
陛下替谢家出头的举动,很是在民间引起了一片赞誉,反正谢家如今也威胁不了他,还能顺便捞个爱重老臣的美名,何乐而不为?
与此同时,沈昌就没少暗地里遭人唾骂,毕竟谁不知他是靠着岳家一步步走到今天,谢太师才辞官,他转头就与发妻和离,委实担得起一句忘恩负义!
沈昌心里窝火,脸色也不好看:“你们来做什么?”
池宴也不介意他的冷脸,笑眯眯地解释:“岳父大人,小婿和阿宁来帮岳母大人搬东西。”
沈昌脸色隐约铁青,他没再说话,冷冷哼了一声扭头朝外走。
等他走远,池宴轻轻眯了眯眼:“岳父大人火气很大啊?”
沈棠宁和他对视一眼,挑了挑眉:“走吧,随我去见母亲。”
沈辞也在,简单的寒暄之后,一群人开始行动。
谢夫人的东西除了嫁妆和惯用的一些物品要带走,其余的她一律不带,沾了沈昌的手,她嫌晦气。
搬家的阵势挺大,沈昌即便想忽略也难,看着一箱箱的东西朝外抬,好似要将他沈家掏空的架势,他狠狠皱起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叫来了两位姨娘,他使了个眼色:“去瞧瞧,我沈家的东西一律不许叫她拿走!”
两位姨娘对视一眼,眼神都有些一言难尽,但也不敢忤逆他,只能温顺应声。
进了谢夫人的院子一瞧,人家抬的都是自己的嫁妆,她们哪有资格阻拦?
这两人都是谢夫人亲自挑的,见了她恭恭敬敬行礼,并道出了来意。
谢夫人听罢冷笑,瞬间改了主意:“嬷嬷,将屋子里我置办的东西抬出去扔了,带不走的也给我砸了!”
她就是砸了也不留给沈昌这狗东西!
沈棠宁含笑开口:“好好的东西砸了做什么?”顿了顿,她眨了眨眼真诚提议,“不若拿去当了,还能换几个银钱。”
池宴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心想:
还挺勤俭持家。
谢夫人觑了眼自家女儿,暗道:
女儿何时这么精打细算了?
不过她也没驳了她的意思:“行,就按小姐说的办。”
两位姨娘也没继续说什么扫兴的话,只拉着谢夫人说了心中诸般不舍,倒也不是场面话。
凭良心讲,谢夫人的确是位不错的主母,不会动不动给她们立规矩,事少人还大方,她们甚至有种想跟她一起走的冲动,但这显然是不成的。
沈昌交代的话两人全然忘到了脑后,等出了院子,面对沈昌的质问,这才委委屈屈地道:
“夫人带走的都是自己的东西,妾身哪里敢拦啊?”
沈昌心头一梗,脸涨成猪肝色。
这么多东西都是她的嫁妆?
那等她搬完了,沈家岂不是只剩个空壳?
*
母亲这头方安定下来,沈棠宁又听到侯府那边传来消息:
侯夫人相中了两户人家,一个是首辅的孙女孟灵溪,另一个是御史家的三小姐陈妙仪。
总的来说,两家的门第都不错,严格来说算得上侯府高攀了。
但池景玉年纪轻轻能做到这个位置,仕途肯定不会止步于此,若是结亲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沈棠宁神色一闪而过的讥诮:“她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无论是首辅还是御史,在朝中都掌握着极大的话语权,与这两家任意一家结亲,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池景玉若是成了他们的女婿,还怕日后的仕途不顺利吗?
雪青眼珠转了转:“听说二小姐那头已经有所行动了呢,小姐,咱们只管看好戏便是!”
沈棠宁唇角轻扯:“我还得替她添一把火。”
她让雪青备好了纸笔,写了一封信交给温瑶。
——
没过几日,温瑶组织了一场茶会,受邀名单中就有孟灵溪和陈妙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