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雾里
一间厢房里,有人已经等候多时。
霍姓男子恭恭敬敬上前几步单膝跪下:“殿下,对方上钩了。”
“确认万无一失?”对方嗓音慵懒,回过头来露出一张俊美的侧脸,嘴角噙着漫不经意的弧度,正是燕行舟。
男子讥诮地笑笑,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那冯知文被江小姐哄的鬼迷心窍,说什么信什么,想来不会有问题。”
燕行舟懒洋洋把玩着一柄玉如意,眸色阴沉:“话虽如此,木已成舟前还是别轻易下定论。”
男子眼里多了几分敬畏:“殿下说的是,属下会时刻留意着冯知文的动向。”
他抬抬手:“去吧。”
男子离开后,燕行舟久久没有出声。
冯家?
池家……
他眼底掠过一抹阴翳之色,若不是发生了意外,这步棋早就该下了。
——
“如何?”
房门被推开,沈棠宁瞧见池宴略带发沉的脸色,就知道事情进展并不顺利。
池宴扯了扯嘴角,眼里溢出嘲讽:“我连人都没见到!”
“舅舅说他近来总是早出晚归,我本来还不信,谁知道从申时末一直等到戌时正也不见人影!”
他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耷拉着眉眼,隐隐能看出烦躁。
他明日要上朝,手头上一堆事情,自然和冯知文耗不起,只能空手而归。
他来回走动晃得人头晕,沈棠宁拉着他坐下,指尖抚上他紧蹙的眉,耐着性子安抚:“你现在着急也没用,反倒将自己弄得一团糟。”
眉心的力道温柔而坚定,他眉头渐松,抬手攥住她的指尖,眼尾微微垂着:“那你说怎么办?”
“该干什么干什么。”沈棠宁眼波流转,眉梢蔓上笑意,“我让人盯着他。”
池宴抿抿唇没做声,她不解地蹙眉:“怎么了?”
他突然依偎过来搂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嗓音闷闷:“阿宁,有你真好。”
耳畔吐息温热,她愣了一下,不自在地偏过头轻咳一声:“好在哪里?”
过了会儿,池宴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扫的她耳廓微微发痒:“有你在身边,就好像有了某种支撑我的力量。”
这话倒有些肉麻了,她眸光微闪。
只听他嗓音略顿,徐徐地道,“我从前浑浑噩噩度日,看似没心没肺,好像凑合着也能过,但我对这里其实一直……没什么归属感。”
听到这里,沈棠宁怔了怔,细长的眉微拧一下,眼里闪过费解:
什么叫对这里没什么归属感?
说得好像,他本不属于这里一样。
说起来,池宴给她的感觉正是如此,他好似与这里格格不入,无论是行为还是思想……
她眼神恍惚一瞬,下意识反握住他的手,语调很轻:“那现在呢?”
池宴沉沉的笑自胸腔传来:“因为你的存在,让我找到了归属,让我觉得这一切是真实的。”
池父池母疼爱他,那是建立在他是他们儿子的前提下。
就像是游戏里被设定好程序的npc,无论他们的儿子是不是他,他们都会无条件疼爱对方。
而沈棠宁是不一样的,她像是突然闯入他乏味枯燥生活里的一抹亮色,意外的鲜活生动。
她喜欢他,没有别的外界因素,仅仅是因为他是池宴。
沈棠宁偏过头目不转睛瞧着他,她本以为,多愁善感是女子的天赋,却没想到池宴同样有一颗敏感细腻的心。
她忽地握着他的手,缓缓贴到自己的脸上,睁着清澈的双眸问他:“你觉得我是真实存在的吗?”
她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池宴指尖微蜷了下,像是酥酥麻麻的过电,直击灵魂的震颤。
他眉眼一弯:“当然。”
她也翘起唇角:“那这个世界也是真实的,淮止,你别怕。”
虽然他掩藏得很好,但她确实察觉到了他云淡风轻的外表下那一丝不安。
沈棠宁不知道这来源于何处,但她下意识觉得,此时此刻他需要被安抚。
池宴眼睫颤了颤,小心翼翼捧起她的下巴,近乎虔诚地吻她:
“我上辈子一定积了很多很多福。”
她指尖微微用力攥紧,心尖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缓缓闭上眼。
沈棠宁突然有些后悔,如果前世她能多关注池宴几分,或许她的淮止,就不会孤零零死在那个夏天。
但那时的她也不知道,有朝一日她和池宴,会有这样密不可分的纠缠。
第233章 精心布局
“那人姓霍,最近和表少爷走得很近。”
沈棠宁站在阁楼上眺望,轻轻眯起眸。
“能查到他的来历吗?”
元昭皱起眉:“我有查过,他不是燕京本地人,家中从商,据说是经营船舶生意,更多的就查不到了。”
顿了顿,他将自己的疑惑托盘而出,“这般简单的身世经历,我怀疑有造假的可能。”
沈棠宁勾唇冷笑:“看样子是有备而来。”
这样的周密计划,江清月只身一人,又被困在白云观里,凭她自己很难策划,所以她一定还有帮手。
冯知文,甚至于冯家这是早就被人盯上了。
她眼里划过若有所思,这样说来,前世冯家突然落败,其实并非偶然,而是有人蓄谋已久!
突然,下方的人抬头望来,元昭心头一凛,拉着沈棠宁侧身躲进阴影里。
等确定人走远,他这才松了神色,后知后觉朝着她道歉:“事发突然,多有得罪。”
沈棠宁没在意这个,整理了下裙摆,眉心敛了敛:“这人如此敏锐,莫非是个练家子?”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却能准确捕捉到他们所在的地方,实力不容小觑。
元昭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很有可能,他下盘很稳,步伐稳健且反应敏捷,的确像是练过的。”
她心头沉了沉:“咱们被发现了?”
元昭迟疑片刻摇了摇头:“应是没有。”
他反应也很快,早在对方看过来之前就已经藏好。
“不过这人这般敏锐,不宜跟的太紧。”
她理解地点了点头:“确实不宜打草惊蛇,你跟着他时小心些,安全至上。”
元昭离开后,沈棠宁兀自坐了一会儿,眼里闪过明明灭灭的情绪:
前世冯家落难,是因为生意上出了问题,犯下了重罪。
太具体的她也不清楚,毕竟她也只是道听途说。
但想来这一世的手段也不会有太大出入,应该也从生意上下手。
但这能做手脚的地方可就太多了。
到底出什么样的纰漏,才能导致冯家上下都被牵连?
——
冯知文偷偷摸摸回到客栈,瞧了眼自家老爹的房间已经落了灯,有惊无险松了口气。
不料刚回到自己房间,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呵斥:“这么晚才回来,跑哪儿去了?”
冯知文吓了一跳,转过身就瞧见他爹坐在凳子上,睁着一双眼睛怒视着他。
他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大晚上您不睡觉,坐在这里一声不吭多吓人啊?”
“你还有理了?成日早出晚归跑去鬼混,带你来燕京是让你开开眼,不是让你去结交狐朋狗友!”冯远一脸恨铁不成钢,近来儿子的作为已经让他深感失望。
本以为他是初来乍到,被富贵迷了眼,过段时间就能缓过来,谁知道反而变本加厉!
冯知文不满地撇了撇嘴:“我怎么就鬼混了?您可别瞧不起人!”
“那你倒是说说,你这些日子究竟在干什么!每天晚上回来一身酒气,真当你爹我没发现?!”
冯知文脸色讪讪,上前几步挤出一抹笑冲他解释:“爹你别生气啊!我可没胡来,我最近忙着做一笔大生意呢!”
听他说完整件事情的经过,冯远脸色透着狐疑:“只是帮忙运一批货物,就能得到如此丰厚的酬劳,有这么好的事情,人家不惦记着自家人,凭什么让你一个外人占便宜?”
冯知文就知道他不信,耐着性子解释起来:“人家霍兄祖上便是经营船舶生意的,只是这些年落魄变卖了好些家产,但门路还在。”
他扯了把凳子坐下,苦口婆心地劝说,“再说只是帮忙运送些丝绸玉器,这些东西可是稀缺货,一本万利的买卖,酬劳丰厚点不是很正常?”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冯远仍是将信将疑,他留了个心眼:“行,什么时候也带你爹我去见见你那个朋友!”
……
冯知文带着父亲和霍城碰了面,在对方推心置腹地劝说下,冯远原本坚定的态度隐隐动摇。
霍城眸光微闪顺水推舟:“老爷子你要是不信我,我可以先带你去看看货。”
冯远跟着去了,霍城给他看了成箱的玉器丝绸:“这些都是九牛一毛,还有更多的货堆在外头进不来,要不是之前合作的那些船商坐地起价,人家也不愿意临时换人。”
冯远眸光微动,一副被说动的模样,只是态度仍有些迟疑。
霍城冷下了脸:“看样子冯老爷是不信任我,也罢,我也不是强买强卖的人,那这桩生意就此作罢!”
眼看着把人得罪了,冯知文急的火急火燎,连忙上前拉人:“霍兄,你别生气啊!这么大的事儿,我爹少不了要考虑考虑……”
他说着,转头朝他爹使眼色,“爹,你还在犹豫什么?”
霍城拂开他的手冷冷一哼:“本也是想着你我的交情,这才考虑带上冯小兄弟你发财,既然你爹不愿,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赚钱的买卖多的是人做,我难不成还上赶着求你家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