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雾里
冯知文心生不忍:“这事和你没关系,江姑娘不必自责。”
他叹息一声,语气低落了几分,“实不相瞒,我最近颇为苦恼另一件事,我父亲总盼望着我能入仕,可我深知自己又不是读书的这块料,生意方面家中又有我大哥顶着,我好像做什么都一事无成……”
江清月眼底划过一抹异色,停下步子抬头看他,眼神透着怜惜:“我能明白冯公子的感受。”
冯知文怔了怔,有些欣喜地看向她:“你当真明白?”
她点点头,语气愈发怜悯:“令尊对你抱有殷切期望,却忽视了你自己的感受,家中兄长太过出色,你一直活在他的阴影之下,想必很不好受吧?”
“大哥他对我很好。”冯知文垂着头闷闷地道,“我只是怕辜负了他们的期望……”
江清月微微勾唇:“既然如此,冯公子何不做出一番成绩给他们看?”
冯知文瞪大了眼,脸上浮起红晕,磕磕巴巴地问:“江姑娘未免高看了我,我能做出什么成绩?”
江清月认真地盯着他:“冯公子莫要妄自菲薄,我从前也见过不少青年才俊,我观冯公子绝非池中物。”
冯知文被她夸的脸红不已,头低垂下去。
她眸光闪了闪,状若不经意道:“若是冯公子能证明自己可以帮衬家中生意,兴许令尊就不会逼你读书了?”
冯知文一顿,语气颓丧:“可哪有那么容易?我大哥在这方面很厉害的,我即便再强,哪里强得过他去?”
江清月微抿了抿唇:“冯公子若信得过我,我倒是知道有个门路……”
冯知文疑惑地抬头:“江姑娘家中也有做生意的?”
她一顿,不着痕迹别开脸笑了下:“我家没有,但我有个表哥人脉甚广,对这方面应当颇为了解,冯公子若信得过,我可以代为引荐。”
她咬了咬唇,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面颊染上一片红霞,“你我这般交情,我总不会诓骗你。”
冯知文心中仍有些迟疑,可急切想要证明自己的心太过强烈,瞧见她羞怯的容颜,他也有几分手足无措起来:“我,我自然是信得过江姑娘的!”
江清月抬眼打量着面前的人,脸上绽放出温柔笑意,眸光闪过一丝意味不明:
真是个蠢货,她还没怎么放饵,他便主动咬了钩。
如此,三皇子交代她的事,也算是完成了一半。
第231章 牢不可破
沈棠宁瞧见冯知文喜滋滋地离开,又瞥了眼道观外笑吟吟的江清月,眉头轻蹙了下。
因为听不到谈话,她只能瞧见这两人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江清月这人向来无利不起早,她心高气傲,看上冯知文的可能性不大,如此说来故意接近他便是另有目的。
仅仅只是指望着冯知文来对付她么?
那江清月未免也太看不起自己,就冯知文这脑子,她都懒得亲自动手收拾他。
瞧见江清月转身入了道观,沈棠宁这才从树丛后走了出来。
“看来她在这儿的日子过得不错。”
还有功夫算计人,到底是太清闲。
“小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雪青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她家小姐就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对方主动挑衅,那必然是要狠狠回击的!
“目前咱们还不知道她的真正目的,倒是不好打草惊蛇。”沈棠宁静立片刻,神情蓦然一松,唇角勾起些微冷意,“不过给她找点麻烦还是可以的。”
戴上幂篱,沈棠宁来到白云观外。
守门的女冠目光好奇地望过来:“缘主有何贵干?”
沈棠宁开门见山:“有事想请教观主,还请道长帮忙引荐。”
见她谈吐不凡,女冠倒也没有多做迟疑,很快带路。
白云观的观主是位四十多岁的女冠,神情端肃,颧骨略高,一双眼眸有几分凌厉。
“缘主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沈棠宁的声音从幂篱下传来:“白云观乃清修之地,而非私相授受,暗度陈仓的地方,道长觉得我说的对吗?”
观主皱起眉头,瞬间冷下了脸:“你这话什么意思?”
——
江清月和丫鬟正在浣衣,一个女冠抱着一大堆衣服走来,冷着脸将衣服扔在地上。
丫鬟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今天怎么这么多?”
女冠冷冷嘲讽:“多么?我看倒未必,某些人不是还有时间同外男私会吗?自己不要脸倒不要紧,可别将我们白云观的名声给毁了才是!”
江清月脸色一僵,眸光暗了暗,倏地攥紧了手里的衣服。
那女冠走出几步回过头来:“对了,后院还有柴没劈呢,观主交代了,活没干完不许吃饭!”
看着她离开,丫鬟坐不住了,看着满地的衣服咬了咬唇:“小姐,她们也太过分了!这分明是摆明了欺负我们!”
江清月脸色变幻莫测,垂头看着自己日渐粗糙的手,心中愈发不耐。
这个鬼地方,她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
沈棠宁也没瞒着池宴,等他回来后就把江清月的事告诉了他。
池宴有些诧异地扬眉:“冯知文喜欢的姑娘居然是江清月?”
他突然想起之前对方的描述,身世可怜,心地善良……
再想想江清月做过的那些事,这几个词怎么也和她联系不到一起吧?
他顿时坐不住,黑着脸猛地起身:“不行,我得去问问这小子,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和那样的人打交道,当心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冯知文那缺心眼的,怎么玩的过人家?
沈棠宁不紧不慢出声:“你现在过去骂他一顿,他就会乖乖听你的,和江清月不再来往了?”
池宴脚步一滞,仔细思索一番,陷入爱情的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尤其冯知文涉世未深,又是第一次动感情……
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要是强加阻拦,对方只会心生叛逆,把这当成他们爱情路上的磨练呢!
池宴折返回来,面露颓丧地推开手:“那怎么办?难不成真放任不管?”
虽说他心里有气,气冯知文那么轻易被挑唆,但要眼睁睁看着对方误入歧途吧,他又有几分不忍。
江清月心机深沉,接近他绝非偶然,她是怕对方不安好心,舅舅舅母一把年纪,可经不起刺激。
他眸光微动,凑上前来巴巴望着她:“阿宁你向来主意多,不知有什么高见?”
沈棠宁轻笑一声:“你那表弟既不喜欢我,我何苦热脸贴冷屁股,没准儿人家还不领情呢。”
池宴知晓她的性子,思忖须臾,竖起手指保证:“等这件事了结,我亲自押着他来向你赔罪!”
她微眯起眼,心里也在权衡,这件事看似是冯知文和冯家的事,但两家沾亲带故,冯家若真出了事,池家未必不会受到牵连。
再者,她对池宴前世的死始终耿耿于怀……
沈棠宁眉心几不可查一蹙,抬眼看向池宴:“你先别走漏风声,最好试探下你表弟,看看江清月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她心中也另有计较,在燕京这样的地方,有时候光有权还是不够,还得有钱。
若她真帮冯家解决了一个大麻烦,那对方势必要欠她一个人情。
她要冯池两家的结盟,牢不可破。
——
池宴左等右等,一连好几日都没等到冯知文上门。
无奈之下,他只能抽出时间亲自跑了一趟,来到冯家父子落脚的客栈,谁知却扑了个空。
冯远见到他有些惊讶:“阿宴,你怎么来了?”
池宴向舅舅问了好,笑眯眯地道:“我来找表弟,顺便看望一下舅舅,他没在么?”
提起自家儿子,冯远便是眉头一皱:“你表弟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我让他好好看书,他偏偏到处乱跑,谁知道这几日又在忙活什么呢,早出晚归的成日不见人影!”
池宴皱了皱眉,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不动声色地试探:“他刚来燕京,人不生地不熟的,难道还结识了什么朋友不成?”
冯远摸了摸脑袋,也有些一头雾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反正这臭小子神神秘秘的,连我也瞒着。”
他这么一想,忽而心里咯噔一声,“他该不会在外头捅了什么篓子吧?不行,等他回来我得问个清楚!”
池宴眼神若有所思,闻言笑着安慰他:“表弟也不小了,舅舅您别老把他当小孩子,沟通的时候耐心些。”
一开始他只是有些担心冯知文被骗,如今倒真有几分不安了。
第232章 他的归属
“霍兄,我敬您一杯!”酒楼里,冯知文站起身来,红光满面举起酒杯,因为醉意口齿不清,“这,这么赚钱的生意,你当真愿意带上我?”
被称为“霍兄”的男子扯了扯唇:“若是外人,我自然理都不理。”他抬起眼打量了一下冯知文,无奈地笑了起来,“可谁让你是阿月看中的人呢?我表妹都亲自开口求了我,我哪里还狠得下心拒绝?”
冯知文脖颈上的红蔓延到耳根,听到这话心中有几分荡漾,同时也暗下决心,阿月处处替他着想,他一定不能辜负她!
“我再敬霍兄一杯!”他将酒杯里的酒水一饮而尽,脑海中畅想着未来,心情愈发激荡。
霍兄将酒咽下,眯了眯眸若有所思看向冯知文,口吻带着几分调笑:“不过这么大的事你一个人能做主吗?”
冯知文也不禁陷入犹豫,此事非同小可,他肯定是要让父亲知晓的,但父亲这人一向求稳,恐怕不会轻易相信霍兄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看出他的犹疑,对方漫不经心道:“机会可只有这么一次,机不可失啊!”
一想到阿月温柔的模样,还有那股强烈想要证明自己的心情,冯知文咬了咬牙:“这事我会解决。”
霍兄满意地勾了勾唇,重新斟满酒举起酒杯:“有魄力,不愧是我表妹看中的人,那为兄就拭目以待了!”
两个喝得醉醺醺,勾肩搭背走出酒楼。
冯知文目送霍兄上了马车,这才摇摇晃晃走向自己的马车。
马车里,男子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哪还有半分醉意?
他挑起唇角:“去春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