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冻京橙
临出发启程的前一天,玛格丽特坐在窗台书桌边,提起羽毛笔,打算将《粉眼》的下一篇写出来。
她已经做好了差不多的大纲,要写一场以悲剧收尾的爱情故事。
无论是古今中外,在历来的文学史上,悲剧总是如同一座座碑林,无论哪种文化,都能有类似的经典。
其中的异曲同工,无非是时代环境大环境对角色个体的结构性压迫,使得主角双方迫不得已,可又投诉无门,只能饱含感情的分离,成为怨歌。
读者看后,仿佛心里空落落一块,记忆深刻。
虽然,玛格丽特知道自己的感情观尚处在并不成熟的笨拙阶段,可但凡是触及到写作,她就总能借着理清一点道理。
可她不想写的太悲怨,于是选择了相忘于江湖的结局,并抱着这个结局去写开头。
‘明珠号巨轮即将启程,奥黛丽小姐跟随舅舅舅母一起登船,她居住在船上的上等套房。
无论是餐桌上带花纹的银勺柄,还是甲板上心旷神怡的风景,都令人感到舒适,只不过,奥黛丽的目的地是美洲大陆,她是去结婚的。’
玛格丽特将开头写好,又用了洋洋洒洒几千个词的剧情,一步步的让两个不同阶级,不同文化背景,不同思维方式的主角一步步的,就像命运指引般的,与对方相识。
他们发现了对方的优点,以及自身可望不可及的宝贵品格。
他们在这样一个微缩的小社会中,在没有人察觉的地方,互相倾慕了。
这汪洋大海之上,仿佛一片未被世俗染指的净土,飘摇的巨轮仿佛永不沉没,蓝白相间的浪花,也仿佛可以吞没人类最细微的情愫。
直到粉眼降临。
玛格丽特毫无意外地让两个主角互诉衷肠,互表心意,毫无芥蒂的在一起了。
他们依依缠绵,筹划上岸后着要如何逃离,但意外却来的比幸运更快,永不沉没的巨轮,即将沉没。
……
两小时后,玛格丽特捏着羽毛笔将其中的词汇修缮矫饰一遍,又誊写出来。
将第一篇故事,与这篇一起折叠,装进一只大信封里。
她着手,取出便条来,给编辑普森先生写了几句短信,对粉眼这个系列的单元故事做出立意解释,并对后续的选材简单概括一遍。
虽然,这份试稿或许不符合他当初要求模仿“帕特森爵士”的条件,但玛格丽特在这方面,对自己还算是有点自信。
粉眼的故事,并不比探案集要差,普森先生只要一看,就知道它的好坏深浅了。
她融化蜡条封装好信,先写上普森先生的私人信址,又在外面套上一层给梅兰妮的掩饰信封,并不忘记给梅兰妮写信问候。
按照谨慎的老规矩,玛格丽特先请女管家帮忙把这信从曼彻斯特寄去纳德维丁给梅兰妮。
再借梅兰妮的手寄去伦敦,同样,回信也是叫普森先生寄到梅兰妮那里。
一个多月过去,到三月中旬她和索伦回了纳德维丁,刚好就能收到普森先生的回信。
这样一来,没人会在她尚且韬光养晦的阶段就知晓她的所作所为。
等大家都看见她的故事印成铅版字,知道她写作初成了,一切也就都成定局,任是谁也说不出错来。
到那个时候,天高海阔任鸟飞,谁也阻拦不了,她一定要去伦敦。
……
临行前,行李打点妥当,房间清理干净,玛格丽特将宿舍的钥匙还给奈卡莉太太。
她在狭窄的过道里关上屋门,目光一寸寸的盘旋,与这间舒适的小房舍做最后告别。
启程的这天是个清晨,气候适宜,温度适中。
一行人行李不多,并不张扬,索伦只带了几个有眼力见的马车夫与男仆,只当是寻常的出游访友,没人在意有什么不寻常的。
从曼彻斯特出发,穿越乌烟瘴气的城市,一路朝南方驾驶,他们到了什鲁伯里。
这是座优美的小城,路旁的树木萌发出一层浅绿色新芽,长在枯萎的枝干上,稀疏零散。
到这城里时是出发后的第二天上午,一行的两个男仆便被支在此处去办杂事。
玛格丽特与索伦将行李安置在这小城里较为舒适和安逸的旅舍。
后头的行程,仅仅一位马车夫带着玛格丽特与索伦在小城里的著名景点四处闲逛。
待逛累了,又驾车送他们回下榻的旅店。
车厢里,玛格丽特感到疲倦,枕着索伦的肩膀放空大脑,而他手里摊开着她刚从书店里买来的莎翁名著,正耐心地一点点阅读给她听。
“我能否把你比作夏季的一天……”
“当死神夸口你在他的影里漂泊,当你在不朽的诗里与时间同长。”
“只要人类在呼吸,眼睛看得见,我的诗就活着,使你的生命绵延……”
索伦的声音很平稳,不带过多矫饰的情绪,只是低声叙述着,富有一种令人安稳的磁性。
玛格丽特紧紧的靠着他,逐渐闭上眼,都要听的完全睡着了。
直到索伦什么时候忽然不念了,耳畔陷入缄默,她才悠悠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厚实的纸页上印着十四行情诗第九十八。
上面的始末两段如此写着。
‘From you have I been absent in the spring,
When proud-pied April,dress'd in all his trim,
我在春天时与你分别,
那时色彩斑斓的四月,点缀缤纷,’
‘……Yet seem'd it winter still,and,you away,
As with your shadow I witih these did play.
于是我仍身处隆冬,只因你的离去,
我只能在幻影中与你缠绵。’
玛格丽特的目光停滞一会儿,又缓缓闭上眼
她手指抓紧了他的袖口,听见书页被“沙沙”翻过的声音。
然后,索伦停顿了几秒,又继续阅读起来。
意识模糊之际,她感受到他的指腹轻轻的从脸庞拂过,捋顺发梢,轻柔无比。
她松开抓着袖口的手指,莫名感到一阵放松,任由困意彻底席卷脑海。
……
第77章 一更
事实证明,玛格丽特是一个在哪都能睡着的人。
脸颊陷进他肩侧平整的衣料中,鼻尖低嗅着,沉沉的闭上了眼睛,眼皮紧紧阖上,似乎连梦都没有做,眉头间格外的平静,均匀安稳的呼吸着。
窗外,马车慢速穿过一条狭窄的都铎时代小街,午后一阵稀薄的金色光芒穿透马车玻璃悠悠洒上她的侧脸,索伦低头,看着玛格丽特脸颊上那一层镀金的细小绒毛与蜷曲的睫毛被勾勒出形状,光滑的皮肤曝着白光。
他想伸手越过她去拉车帘遮光,又不敢动弹一点,好像深呼吸都能把她给吵醒,只能慢慢的挪动,将右半边身体保持在一个固定的姿态。
合好车帘后,索伦莫名地感到一阵惬意。
他希望时间在此刻凝固,即便是要凝成雕塑,就这么坐在这里看着她一整天,似乎也没有任何难度。
深蓝色的眼眸深深的吸附着玛格丽特的面容,眸光流动,从鼻尖到嘴唇,下巴,略显疑惑地思索着这种吸引力的来由,他想不明白,只能感觉到第无数次心动。
左手触了触她的手背,他心情忐忑地虚虚伸出指腹,顺着纤细的指关节摩挲,到握笔的地方,摸到了一点薄茧。
他目光闪烁着,见玛格丽特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呼吸越来越沉,便敲敲车门,叫马车夫改道。
一刻钟后,马车在一座小教堂外的林荫中停下。
马车并不起眼,车内窗里可以看见,装饰着花草与松针的拱门,透过剑形花窗可以看见里头正站着一对新人。
零散的宾客坐在长椅两侧,神甫穿着鲜艳的袍子,神色郑重地念着誓词,助那对新人宣誓。
索伦紧紧地盯着他们,他面无表情,依旧冷峻地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只有胸口前后的起伏能透露他的情绪。
他低头,凝神听着那些圣洁的话语,从右手上摘下刻有姓氏的银色戒指。
索伦不加一点犹豫,捻起玛格丽特的指梢,一点点将还微热的金属戒指套进去,松松垮垮的挂在她手指上。
耳畔传来誓言的声音,宾客的鼓掌,他平静地闭上眼,握紧了她的手掌。
……
当被褥在春夜里散发出湿润的皂香味时,玛格丽特才动了动颈椎,发觉自己正仰枕在柔软的枕头上,然而她头脑空白地睁开眼,却只能看见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她动了动胳膊,发觉自己似乎睡的十分整齐,双臂下掖着被子,耳朵边缘接触着枕头上的花边。
玛格丽特思索了片刻,才记起今天发生了什么。
她和索伦从曼彻斯特到了这座小城,他们支走了仆人,一起在小城里走动,观看风景,就如同这世上的一切情人一样。
然后,她坐在一辆行驶的马车上,他在念诗,声音很好听,然后她就睡着了。
虽然上辈子牡丹,但玛格丽特也见过猪跑,知道这是一种身体磁场无比贴合的表现,才会进入深度睡眠。
难道她低估了自己对他的好感程度?
玛格丽特挠了挠头,她感觉肚子有些饥饿,便撑起身体,撩开遮蔽了一切光线的窗幔,从这又小又高的床垫里爬出来。
这间旅店十分僻静舒适,坐落在城市边际的小河边,说大不大,但风景极好,一侧的窗户微微敞开。
玛格丽特可以看见月光下蜿蜒的河床,可以看见窗台后的红泥花盆里稍微冒出一点绿叶的郁金香,铃兰,水仙。
下了床,玛格丽特发现自己还穿着在外面走动时穿的白色裙子,她蹙起眉,有些嫌弃外面的灰尘,但想来应该是索伦不知道怎么给女孩解衣服吧。
她很容易就原谅了这一点,穿上鞋子,将目光从窗外的景色收回来,推开一扇门,来到了套房的起居室。
墙角燃着细微的烛火,将幽淡的米色碎花墙布折射出一层暖光。
索伦在一张写字台旁边坐着,好像在写信,似乎十分犹豫措辞,捻着羽毛笔,迟迟的停顿着。
玛格丽特悄无声息地到了背后,她有一种要进行某种科学研究的专注感,手指伸出来,从后背的竖脊肌凹陷处往上移动,拍了拍,直到深黑色布料下的躯体轻轻一颤,才收回手指,不过数秒而已。
“我睡醒了,你在干什么?”
索伦回头看着她,她的发髻变得十分凌乱,乱糟糟的堆在脑后,有些毛茸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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