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可莉谢
她们都是漂亮却不够漂亮的女人,能呈现今日的状态,需要极高的审美和自制力,所以都是精细人,和姚雪恰恰相反。说话也都云遮雾绕,姜黎黎先问:“珊瑚认识他很久了?”
她没说是谁,但显然是在问肖叶来。信息就是资源,是货币,韩珊瑚今日瞅准时机,在肖叶来的信息最高价的时候拿出来和她交易,自然不会说到别人。
“还好,我们高中是一个学校,后来出国不在一起。我在多伦多,他留英。这几年才重新玩到一起的。”韩珊瑚其实很有意思,总是在极度的随和跟圆融中带有一点意外的特色,比如这时候坐在咖啡厅,她点了一杯绿茶,十指纤纤扣在玻璃杯上,水中茶针根根直立,像一片森林。
她于是在这样的场景下轻声说起肖叶来,其实有些信息早已写在姜黎黎的白板上了,但有她验算一遍总是更好。她说起今天这场混乱:“……说是汪昊说了一句话,他最近追个女明星,满世界宣扬,说错了一句话……”
“我也隐约听到些,到底是什么话?”姜黎黎问。
“那女明星精神状态不太好,有人说她是疯子,汪昊说:‘疯女人不是更好上手?’”
韩珊瑚见姜黎黎一脸不解,对她的一无所知很惊讶,但也不好明说,只是道:“你不知道吗?叶来的妈妈住过富山。”
她见姜黎黎仍然不解,只得压低声音明说道:“富山是北京的一家私立精神病院,里面的人非富即贵。”
姜黎黎恍然大悟。
她是聪明人,自然知道韩珊瑚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和她交心的意思,至少是极大的示好,所以立刻投桃报李道:“我也听说过,肖叶来的妈妈曾经是个电影明星。”
“是在一部电影里演过主角,那时候制片厂还是国营,那部电影的女主是中苏混血,又是献礼片,非找到合适的人不可。肖叶来的妈妈是四分之一俄罗斯混血,电影厂的厂长是他姥爷的老部下,一趟趟往他家跑,他妈妈也想拍电影,就拍了一部,拍完家里就送去当兵了。结果电影一炮而红,红得一塌糊涂,他妈妈在部队很受孤立,说是那时候就落下病根了……”韩珊瑚低声娓娓道来。
阴沉沉的暗夜里,只有植物丛里一点景观灯的微光,她说的是三十多年前的故事,声音低,更有种“白发宫女在,对坐说玄宗”的意味。
“但发病还是因为婚姻,叶来的父亲,你应该听说过。门第不低,但在他姥爷家面前,谁门第能不低?要是他舅舅不出事就好了,可惜后来他舅舅不在了,他父亲又越走越高,外面有了人,他妈妈于是病得越来越重,后来送去富山,去世后才接回来。那时候叶来才十多岁,我那时候和他其实不熟,只隐约听说过。他日子倒不算难过,毕竟姥爷家还在,但和父亲关系一直不好。他父亲倒是一直想挽回,这几年尤其,毕竟没有别的子女,都说是报应……”
姜黎黎当然知道肖叶来的父亲是谁,那是真正常年出现在新闻上的人物。这样位高权重,外面的人也不少,甚至为这个逼疯了原配妻子,结果到最后居然只有一个独子,最后逼得他不得不向这个恨自己的儿子低头,再多的权势财富也无济于事,怪不得他们圈子里说是报应。
“是一直没有别的孩子还是……”姜黎黎好奇地问。
“以前有的,生了个儿子,生孩子的女人也差点进门,那时候,真是,”韩珊瑚没明说,但也可以想见那嚣张的气焰:“但后面莫名其妙病死了,脑瘤,发展很快,那女人也快疯了,后面再找的也没有再生,怀了都保不住,所以说是报应。”
怪不得肖叶来的地位这样超脱,他的家世,陈曜都常常让他三分,他却孤身一人在上海。想必北京那边也不敢管他,只敢提心吊胆地给他一切该给的东西,甚至超过了他这个年纪应得的。
现在想想,肖叶来只是玩世不恭放浪形骸,没有真的学坏到肆无忌惮,已经是很自律了。
“不过他对他姥爷那边的人还是很好的,对我们这些旧朋友也很好。”韩珊瑚喝了一口茶,感慨道:“叶来其实人很好,只是有时候喜欢开玩笑罢了,久了你就知道了。”
姜黎黎也喝咖啡,不置可否。
在他们看来,当然是开玩笑,就像小孩捏死蚂蚁也是开玩笑,活下来的都是能扛得住他的玩笑的人。罗畅能等到“久了就知道”的时候吗?他一把牌局就被送出去接受再教育了。
不过这也算另类的准入门槛,留下来的都是扛得住了,也算是优胜劣汰了。
而姜黎黎显然是能留下来的聪明人。
“实在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她十分真诚地感谢韩珊瑚,垂着眼睛道:“我确实常感觉孤立无援,不知道怎么做才对。肖叶来是陈曜最好的朋友,我也很希望和他关系好一点……”
韩珊瑚笑了。
“哪里的话,不过是顺手的小忙罢了。”她轻声道:“横竖我主场也不在这里,我下周就得回趟北京,可能有段时间回不来了。所以临走前把这些事告诉你,希望你们相处得好一点。大家都是朋友,你们好就是我好了。”
“这么快?”姜黎黎道:“希望有时间能去北京看你,我也是在那上的学。”
“我也希望在北京见到你。”韩珊瑚的手指摩挲茶杯,笑着道。
这里没有男人,不必遵守他们的规则,她们不需要握手,这就是她们的握手。此时此刻,让人想起历史上那些女性的会晤,是不是也是如何隐秘。这世界总是男人的世界,财富和权力总是流向他们,千年以来,不曾改变,实在让人灰心。好在她们有这样的聪明,能随着水流潜行,做风波之上的弄潮儿。
第34章 第 34 章
姚雪知道了姜黎黎和韩珊瑚的这场谈话,顿时酸溜溜起来。
“知道肖叶来的来历有什么了不起,也没见她拿下肖叶来。”她嫌弃道:“不过顺水人情而已。对了,肖叶来打了人之后怎么样了,你有去看过吗?”
“看了一眼,没什么事。”
其实当时姜黎黎是去认真找过的,在个包间找到了陈曜和肖叶来,包厢很暗,肖叶来坐在里面的沙发上,在自己包扎手,陈曜站着,见姜黎黎敲门进来,就跟着她出来了,没有让她进去。
是非常匆忙的一瞥,但肖叶来坐在阴影里面无表情自己包扎伤口的样子,莫名地让人觉得悲伤。
不过陈曜那时候气压也很低,他才是姜黎黎的主业,所以她也没多看,而是跟着陈曜出来了。
姜黎黎向来目标明确,许久不见邱医生,一上来仍然先聊X先生,也亏邱医生的记忆力好,她的字母人名队伍如今这样壮大,从X先生陈曜,出到了Y先生肖叶来,W先生伍诚,Y小姐姚雪,C小姐陈诗妍……邱医生仍然分得清谁是谁,并且还能记得每个人的功能性,实在是最好的观众。
也只有她,全程清楚姜黎黎的棋路,问她:“所以Y先生是和L先生一样的作用。”
L先生就是林景和,是姜黎黎上次赢下订婚的题眼。多少人在背后议论她的手段,是什么狐媚功夫?还是有隐藏的家世未揭晓?谁也猜不到,促使陈曜向她求婚的,会是一个林景和。
邱医生问姜黎黎的意思是,订婚已经拿下了,接下来的难点是结婚,这次的题眼会是肖叶来吗?
姜黎黎第一节课的经典发言:所有男人都是精神上的同性恋,只会尊重男人。如果想从他们身上拿到东西,最方便的方式,就是通过另一个男人。就好像女人都通过岳父和女婿的抬价来确认自己的身价,丈母娘不过是其中的中介而已。
也难怪邱医生觉得,姜黎黎会在肖叶来身上,实现陈曜和她结婚的目标。
其实按道理来说,结婚不是这么短可以决定的事,何况那是陈曜。正常情侣结婚也得以年为单位的相处和同居,然后步入婚姻殿堂。但世上也确实有另一套论调:一年不娶你的人,三年也不会娶。
姜黎黎不置可否,也不提起这论调。但邱医生知道她的时间也只有一年,这是个经济问题。
倒不是陈曜不愿意给,从订婚之后他就给姜黎黎开了副卡,但姜黎黎的原则很硬:礼物可以收,所以车可以,首饰可以,衣服可以,但钱不可以。说一千道一万,她还是信她妈妈的那句话:结婚之前,就花他的钱,他不会看得起你。
论理说,这正是用得着黄裳的时候。连黄裳自己都跃跃欲试,陈曜送姜黎黎的礼物中,她最眼馋那个birkin包,一直劝姜黎黎:“这个皮最近价是最高的,我这价格已经最高了,拿走就可以出。”姜黎黎说:“不必了。”她还当姜黎黎是不清楚内幕,劝道:“别担心,到时候我给你推个做高仿的朋友。你不知道多少太太在她那买,从老公那薅了包来,卖掉换钱,从她那拿个高仿回家交差,老公一辈子也发现不了。首饰也是一样,这都是惯例了,连你认识的太太里都有我们的客户呢。”
听着多丧气,嫁入豪门又如何,照样是只能偷偷变卖包和首饰整点钱,实在是前途暗淡。姚雪常说越是有钱人越抠,最喜欢卡人喉咙,那么多富太太看似锦衣玉食,其实得到的也只有锦衣玉食而已,就这样被困住一辈子。
但姜黎黎自有打算。她当然也和黄裳交易,但卖得很克制,换一点点钱就够。足够支撑她的“事业”。
其实这两年,建筑行业整个都很难。所以也给她制造了契机,她的事业让她能更好地做解语花。事实上,解语花不可能真的解语,花没有人的烦恼,不需要自己出门奋斗的人再怎么去理解男人事业上的烦恼,多少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
而她只要抱怨一句“现在连建筑工地的围墙都算一项单独竞标了”,陈曜听了都苦笑。整个行业的暮色,他自然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身边有个和他一样知道的人才最难得。何况姜黎黎连原生家庭困境也和他一样:也是有过事业又渐渐跟不上时代的父亲,一面努力支撑家业,一面还要照顾父亲的心情,应对他们那些居高临下“我当年打天下的时候……”的过时的“指导意见”。
有些时候他甚至不用说全,她都懂,处处懂他,处处明白,所以她对他的崇拜也格外珍贵,她知道他有多难。云玺金碧辉煌的大厦顶楼,坐的是王座上的囚徒。云盛看似煊煊赫赫,实则也是冗官冗兵冗费,是不能倒也不能趔趄一下的庞然大物,他每天开的那些冗长无趣的会议,背后担负的都是全国十余万员工的生计,这还不包括那些依赖云盛而生的附属企业,以及编外人员和临时工。
这次也是一样,姜黎黎在外面“跑了一天”,正好选中陈曜开完一个长会议的时候进来,见他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衬衫坐在桌前发呆,视频会议的软件都还没退出来。也不多说,放下包,走到他身边,先拥抱了一下他,然后轻轻替他按揉额侧和太阳穴,陈曜闻见她身上的香味,如同云雾一般温柔,放松地靠在她手上。成年男性这样的信赖多难得,沉甸甸的脑袋,像一只温顺的大型犬类。
“还是现金流的问题?”她轻声问陈曜。
陈曜只是道:“还好。”
他的还好,就是出了问题,勉强可以支撑的意思,毕竟是难,姜黎黎劝道:“不如回去跟叔叔说说。”
陈云生半生经营,有的是路子,看着一个大项目卡在现金流上,也不着急。儿子长大了。订婚也不告知,太不尊重他,是可以受点教训的时候。不过往好处想想,也说明行业没那么差,至少可以教训儿子。
当然,也可能是未雨绸缪,为更大的风雨做准备。毕竟陈曜的路不可能跟他年轻时候一样,顺畅是都不顺畅,但他们年轻时都是上坡路,整个世界都百废待兴,处处欣欣向荣,所有的路都闪着金光。不像陈曜他们,是一眼看得见的暮色沉沉。
但暮色沉沉也要走,他没有别的路可走。所以这时候,一个能支撑他的同路人才尤为重要。那种陪伴感是无可替代的,因为她从事实上懂得他,穿和他一样的鞋,走和他一样的路,所以痛也是一样的痛,至少她打完和家里父亲的电话,接受了一堆在上海毫无用处的指令,以内陆城市和监管部门称兄道弟的经验指导她去在上海“走门路”,却还要耐心听完,带着无奈和疲倦走回来,蜷缩在他怀里的时候,他心中的怜爱,简直让整个胸腔都溢满。那是人性最深处的秘密,爱来源于自爱,他爱的是姜黎黎身上那个自己。
她让他真的感觉被看见。
姜黎黎已经不再是奢侈品,而渐渐成为他的生活必需品,一点点浸染他的生活,让他习惯两个人一起走,以后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哪怕是再怎么蕙质兰心的对象,都填补不了这个空白。这样发展下去,事情真会不可收拾。
陈曜的两个助理,姜黎黎关系好的那个CICI是招聘来的,管的是工作,另外一个何助理,和她关系一直好不起来,自然也有缘故。
这个阶层的太太,除了黄裳口中偷偷卖包忍气吞声的那一类之外,还有另外一类,是真正的有“自己的事业”,慈善只是她们的表层事业,但她们真正的事业,年轻时是丈夫,如今就变成了儿子。像陈曜这样已经继承家业又前途无量的独子,更是重中之重。
盛女士的耳目,不会漏过任何危险的蛛丝马迹。
第一次交手,其实是在一个人数众多的场合。是伍诚的妈妈吴太太生日,自从上次颜面扫地的订婚之后,伍家急需一场像模像样的宴席扳回面子,所以小生日也当成大生日来过,世交家也很给面子,太太们人人到齐,陆思筠俨然半个女主人,全程绑在吴太太身边,两人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都是一对,事情看起来已经毫无悬念。
盛女士在这样的场合也是众星捧月,身边一堆太太和年轻小姐们,姜黎黎跟着陈曜过去问好,她笑眯眯,和气得很,给姜姜黎黎介绍:“这位是晚凝,和陈曜从小是同学,在英国时关系可好了。晚凝,这是黎黎,陈曜现在的女朋友。”
她们这些太太都深谙语言艺术,“现在”两个字,简直让所有宫斗剧的台词都相形见绌。
姜黎黎也很淡定,笑着问好,薛晚凝这个名字早在几个月前就上了她那张白板,她是真正被当做接班人培养的女儿,和陈诗妍她们不是一路货色,她们是花,而她是一棵树,当然也极美,波浪般黑卷发,穿一件宝蓝色礼服,手腕脖颈随意戴几件首饰,但衣服也好,首饰也好,都是为了衬她。年轻人聊天,她端着杯酒,站在那里和肖叶来聊她现在在做的项目,格局阔朗得让人汗颜,眉目间都是耀眼的野心。
“姜小姐也在自己创业。”肖叶来自然不会放过这机会捉弄她。
姜黎黎也知道这一劫逃不过,李鬼终要见李逵,她的创业只是个谈资,在这样真正商场厮杀的女人面前简直处处是破绽,所以她只是浅浅聊几句,说到如今接项目不容易,她也只是积累经验……
“没关系,积累了经验,以后正好接云玺的单子。”薛晚凝坦荡道,不带一丝贺女士那样的手段:“举贤不避亲,陈曜他们现在也很缺信得过的乙方,现在做生意最重要的成本就是信任成本。”
“是啊。”肖叶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接话,站在阳光下笑眯眯:“现在骗子太多了,人和人之间最缺的就是信任。”
薛晚凝大概在这群整日谈论包和珠宝的小姐中也很寂寞,所以逮到一个有事业的姜黎黎,频频主动和她聊。姜黎黎左支右绌,盛女士还时不时过来关切一下:“我看你们聊得很投缘,黎黎的项目刚起步吧,正好,有什么事都可以问问晚凝,她什么都懂,这孩子从小就样样好……”
确实薛晚凝样样都好,能力,格局,经验,甚至漂亮,陈诗妍她们起哄让她弹琴,她说了句许多年没练了,照样把一首夜曲弹得行云流水。伍家有网球场,大家年轻人溜出去打网球,她更是和陈曜打得有来有回,姜黎黎打不好坐在阳伞下喝柠檬水,肖叶来还要来落井下石,穿着网球服双手插兜晃过来,道:“我要是你,就跟那网球课教练退款。”
他当然知道她在悄悄上网球课,就像她也一定会偷偷上马术课一样,就像她一定自己对着法语读奢侈品的视频练过一样,就像她也学过分辨不同的面料,不同的皮质,以及那些极低调的高端品牌的logo一样。
他简直是在她魔术师的黑布下安了家,时不时还要探个头出来恶心她一下。
但不管是他,还是盛太太,都不太明白爱情这个魔术的原理:不是你什么都好,就一定是赢家,有时候就是一个刚刚好。
晚上吃饭,薛晚凝一样坐姜黎黎身边,照样和她聊天。盛太太不说话,伍太太却充当排头兵,替她把姜黎黎放在火上烤:“所以姜小姐现在是自己在做项目?给人家的建筑工地打配合?怎么不进云盛做事?”
她只是起个头,攻击力有限,只是给薛晚凝指个方向。薛晚凝果然认真问起细节来,从权责划分和收益模式都问一遍,在她看来,这是非常友好的交谈,商场上的人,没有机会对谈都要制造机会侃侃而谈,薛晚凝这身份这家世放在林景和面前都是要打动的“贵人”,这甚至算是薛晚凝给姜黎黎机会了。
可惜姜黎黎的事业只是魔术师手上的鲜花或者彩带,看似热闹华丽,实则经不起细捏,因为本来就是塞在外套机关里的一小团,空具其表,看着好看,认真捏几下就要露馅的。
所以姜黎黎答得吃力,偏偏盛太太还刻意停下话头来听,她是夫人里的领头羊,她在听,别人自然跟随,不再高声交谈,席上一时间静下来,只剩下薛晚凝和姜黎黎的一问一答,姜黎黎只觉得自己的嗓子都单薄起来,简直比毕业论文答辩还要吃力。
“……所以我感觉你这项目盈利点不多,虽然资金链不错,但看起来有点虚热闹,风险和收益有点不成比例了。”薛晚凝道。
掌过权力的人,就算再怎么彬彬有礼,气场总归是不一样的。何况薛家的家族企业如今正是好时候,财富杂志排30岁以下的接班人,她抱着手站在一群男人当中。
姜黎黎倒不至于汗流浃背,只是这问题确实有点难回答,所以喝了一口水,正准备回答。却听见陈曜接话道:“这世上的生意本来就分两种,一种是赚钱的,一种是赚热闹,后者最后也能带来赚钱的机会。行业起起伏伏难免,现在守住就算胜利了。”
薛家做饮料的,如今正是热火朝天扩张的时候,自然理解不了地产行业的心情。陈曜这话不只是为姜黎黎辩护,也是在为自己辩护了。
薛晚凝立刻察觉到了,但反应最大的不是她,是盛太太。
从陈曜带姜黎黎回家那天,她对姜黎黎的独特之处就有所察觉,但知道是一回事,真正亲眼见证陈曜和姜黎黎感情模式的另一回事。
陈曜实在不像话,像是来真的,盛太太以为新鲜劲过去就好,姜黎黎却不是她以为的那个路数。
她以为姜黎黎要钱,要身份,最后发现她要陈曜的心。这就很致命,订婚可以退婚,哪怕结婚也可以离婚,订婚一拖很多年更是平常事,陈曜是好家教的男人,家里不松口,不会结婚。但爱,那是另一回事。人人都知道富贵人家出情种,人人都盯着她唯一的这个儿子,迫不及待把他拖下情关,变成多情种子,变成灰姑娘的王子,拯救一个贫穷的姑娘,铸就一场麻雀变凤凰的传奇。
爱情是什么,是相同中的不同,共性中的差异。陈曜和她共同的处境,就是两人爱情的温床。陈曜已经视他们为一体,年轻人经过得少,看不出来,但盛文珺一眼就认了出来。
从来只有夫妻一体,姜黎黎这样的作为,是要和陈曜做夫妻。
第35章 第 35 章
和盛太太期望的不同,薛晚凝这一次的出场,姜黎黎不仅不觉得内心受挫,反而很淡然。
薛晚凝当然比她好,比她优秀,比她更适合和陈曜联姻,强强联合,甚至有共同语言。但盛太太犯了所有有儿子的妈妈都会犯的错误:你儿子是不错,但这么优秀的女人,凭什么选你儿子呢。
薛晚凝太多选择,未来一片光明,怎么可能会和楚琪琪她们一样,无所事事地整天研究抢男人?
她甚至不需要一个丈夫,她需要的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妻子。贤内助,解语花,为她打理好大后方,还能进行一些配合双打。如果不是她是个直女,她会是比陈曜更好的攻略对象。当然,她太阳光,太随和,她适配的人太多,不像陈曜。陈曜那种对西式文化的带一点皈依者狂热的推崇和叶公好龙,陈曜的对他那个像座山一样高的父亲的既叛逆又仰望的情绪,陈曜的拧巴,以及拧巴还要故作松弛,陈曜的所有的缺点,也是姜黎黎的稀缺性的来源,她待得越久,就越了解他,一点点扎根进他的世界里。
正如姜黎黎在邱医生办公室讲的道理:松软肥沃的土壤好扎根,但你能扎根,别人也能扎,随时拔掉你,随时有人补上。但如果是一块坚硬无比的石头,她才好如同顶级狩猎者一样,包围他,缠绕他,把根扎进每条裂缝中。越扎越深,时间越久,就越难拔出来,如果真要硬拔,连石头都要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