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可莉谢
正轮到罗晶晶撑皮筋,她看了一眼,道:“哦,她叫白莉,是垃圾人,唐佳说了,谁都不要和她玩。”
姜丽丽和罗晶晶一队,自然也要一起撑皮筋,她不自觉一直观察那个叫白莉的女孩子,觉得她很可怜。
小孩的品性和能力,多半是从父母身上习得。姜丽丽天生继承了林晓莉女士对于社交的高度直觉,在进入一年级一班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她渐渐弄明白了这个小学里女孩子的等级划分。
地位最高的,自然是那个叫唐佳的女孩子,据说她爸爸是副区长,所以家里都是轿车接送,打扮的衣服和发夹这些也是最漂亮最新的。她也把她妈妈那副骄矜的做派学了个八九不离十,在女孩子里颐指气使,身边常年跟着两个小跟班,一个是开小卖部的谭敏,一个是教导主任的女儿何笛,宛如动物世界里母猩猩组成的小型黑/帮。
往下则是被她们统治的普通猩猩,都对这三个人,尤其是唐佳拥有一种小孩子的羡慕和惧怕,所以每次课间的游戏环节,玩什么游戏,跟谁玩,甚至谁赢了,都是由唐佳和她的小帮派决定的。
而最底层的,除了一个戴人工耳蜗的女孩子,就是那个白莉了。白莉的父母都不在身边,爷爷奶奶开了个小垃圾站,所以唐佳和那些女孩子都学着电视里的话叫她垃圾佬,尽管白莉身上的衣服总是洗得干干净净,生活习惯也透着一股跟爷爷奶奶长大的老实,仍然摆脱不了这个外号和被孤立的命运。
唐佳甚至会故意把垃圾丢到白莉的身上,有时候是甜筒的纸壳子,有时候是嚼完的泡泡糖,而白莉因为在这个小学读到了一年级下学期的缘故,呈现一种沉默的逆来顺受,甚至不像那个戴耳蜗的女孩子,至少后者会告诉她妈妈唐佳叫她聋子,于是她妈妈来学校大闹了一场。虽然没什么效果,至少她的耳蜗不会丢了。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姜丽丽还是可以适应的。可惜上了一个月,出了一件事。
那天其实和寻常的一天没有不同,除了早上唐佳带来了上周她炫耀了一周的她姑姑去国外旅游给她带的米老鼠发卡,顿时引来一堆羡慕,女孩子们都围着她,簇拥着她,为了分到她带来的大白兔奶糖而争夺。课间的游戏环节也照样是唐佳霸占最中间的地方跳皮筋,其余女孩子只能在四周玩。
但下午匆匆来了个女人,把白莉接走了,罗晶晶当时在老师旁边,听到消息。说那就是她妈妈,要把她带去跟她外公外婆一起住了,听到这消息时,姜丽丽也没觉得怎么,反而替白莉松了一口气。
但第二天就有点不对劲了。
到第三天就更明显了,唐佳身上好像有点不对劲,显得怪怕人的。姜丽丽爸爸的工地老板叫做袁总,在工地附近住着个家属楼,里面养着只泰迪,每天要遛。姜丽丽只有一次,跟着爸妈去袁总家里吃饭,见那只泰迪十分焦躁地啃着木沙发的腿,袁总的老婆说,那是因为没遛它,精力没发泄导致的。
唐佳现在就有点像那只泰迪,女孩子们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都有点怕她。果然,到了中午,午饭的时候,大家排队去洗手,唐佳忽然一把就抓住了她前面那个女生的辫子,那女生哇地就哭了。
唐佳还骂她:“外地人,滚开。”
那女生家里其实是开早点摊的,就住在学校附近,只是不是本地户口而已,家里也是娇生惯养的,顿时就哭了起来。
“我不是外地的。”
唐佳哪管这些,骂道:“你就是外地的。我妈说了,都是你们这些外地人,弄得路上脏兮兮的,车都没地方停!”
午饭时的插曲以老师介入告终,但唐佳向来是不怕老师的,很难说她是从她爸送她上学,结果校长全程陪同赔笑的事中;还是从她妈的教导中,明白了自己在学校的地位。反正她身上有种不畏惧大人的放肆感,放在这群还在把老师的话当成圣旨的小孩子里,简直是虎入羊群,为所欲为。
姜丽丽那时候就隐约觉察到了危险,她是聪明的小孩,自然知道自己家也是“外地人”,甚至连外地人都算不上,他们更像是这个城市里的流民,从妈妈有时候买东西的时候念叨“走的时候只怕不好带”就知道,在这的日子也不会长久的。
如果唐佳要欺负外地人,也一定会欺负自己的。
她的猜想果然很快得到了验证,因为到了下午玩的时候,她明明好端端地和罗晶晶在那踢毽子,唐佳和何笛从她旁边走过,莫名其妙地撞了她一下,她摔在地上,手上擦破了一块油皮。
疼还是小事,姜丽丽的心立刻揪紧了,她天生有这种敏锐,也可能是在自己爸爸每次发脾气之前练就的直觉。
大难要临头了,她知道。
第二天,她的新书不知道被谁踩了一脚,湿哒哒的,她只好自己晾了一下午。到放学的时候,罗晶晶忽然不跟她一起走了,说是她妈妈来接她了。但姜丽丽远远跟在她后面,看见她直接加入唐佳她们,跟她们一边说话一边走回去了。
罗晶晶知道她家是工地上的,就好像她知道罗晶晶家的来历一样。
但唐佳只欺负外地人。
她一定会告诉唐佳的,罗晶晶很崇拜唐佳,姜丽丽知道。
那种大难临头的感觉越发浓了,像每次爸爸见完老板回来,带着阴沉的脸色进门。家里立刻人人自危,因为不知道头顶悬的刀子什么时候落下来,有一次是妈妈端热水过去给他洗脸,还没兑好冷水,他忽然重重把毛巾扔在水里,打翻了水盆,热水飞溅出来,妈妈的手烫得通红,连姜丽丽的脸上都溅了几滴,火辣辣地疼。但母女俩都异常地沉默。
在必将到来的厄运面前,叫嚷是没用的,越喧闹,后果越重。六岁的姜丽丽早早明白了这一点。
但有没有可能是虚惊一场呢?就像那次爸爸沉着脸不说话,其实只是在算账一样,算完之后还给姜丽丽买了个文具盒。
姜丽丽不愿意把希望压在这件事上。因为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她没收到唐佳的奶糖。
罗晶晶收到了一颗,但她没有。她现在明白大家为什么要去争抢奶糖了,这就如同电视里的免死金牌。
但她没有。
她只是个外地人。唯一认识的就是罗晶晶和那个戴耳蜗的女孩子,其余女孩子都和她不熟。
姜丽丽沿着栽种着杨树的路往工地走,心事沉重。动物世界里说,生物对于熟悉环境中的危险应对很厉害,就像姜丽丽可以轻易穿过在外人眼中无比危险的工地回到家中,那些塔吊、石灰坑、正在浇灌的混凝土、对她来说就像家中后院一般安全。
但小学却不是,那是全新的领域,远比能把人骨头都烧化的石灰坑还危险。
一整个周末,姜丽丽都在惴惴不安中度过,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动物世界里那些食草动物的眼神都有种惊慌感了,总是吃两口草就抬起头来四处看。任谁落到这地步,吃饭时都没法安心的。
爸爸不管家里的事,妈妈只专注于她那些和当地人的牌局。一整个上午都在试她那些裙子,姜丽丽坐在凉席床上,多希望自己能和她一样,加入当地的大人之中。尽管她们也有许多明里暗里对外地人的嘲讽,至少不会把垃圾扔到你的头上。
穿上漂亮的衣服行不行呢?戴耳蜗的女孩子家里其实是大学教授,她穿了一件最好看的裙子,回去的时候就被唐佳画了好多圆珠笔印子。没有用的,或许她能讨好唐佳,但上贡是没用的,她没有小卖部,而且家里有小卖部的谭敏也是跟着唐佳提心吊胆的。
到了星期一,姜丽丽牵着妈妈的手去上学,心中重得像坠了一块铅,她在妈妈看的巴掌大的言情小说上看到这比喻,铅一定很重,比打桩机还重。工地上出过一件这样的事,据说那个工人腿都压碎了,爸爸回来的时候姜丽丽和弟弟已经睡了,只隐约听到几句,像听了个遥远的故事,不过是恐怖的那种。
她像那个可怜的工人,等着打桩机落下来。
和妈妈说是不可能的,小孩的世界天生有种隐秘性,何况姜丽丽不管什么都不和家里说,她有种愧疚感,因为妈妈常说是为了他们两个不离婚的。
姜丽丽带着赶赴刑场般的惨淡,一步步往小学挪。妈妈急着去打牌,一直催她,几乎要生气了。正在僵持之际,路边停下一辆小轿车来。在这片城区,像这样油光水滑的车实在少,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脸来。正是这次工程的公司老总袁总。姜丽丽不太喜欢他,尽管她跟着爸妈去他家吃过饭,她不喜欢他下巴上长了一颗有毛的痣,像电视剧里的坏人。
“你们去哪?”袁总笑道:“要不要送你们一程。”
林晓莉女士身上那种“别逼我扇你”的妈妈气质顿时一扫而空,变得羞怯而温柔,这和她在谁面前都没关系,只要是可能欣赏她的男人,她就自然露出这一面来。简直像一种发自内心的义务,就像军人听到“立正稍息”的反应一样不假思索。不过姜丽丽这时候还没开窍,要到很多年后回想起来才明白。
“我送她去上学呢。就在前面。”林晓莉道。她说话的语气,倒像姜丽丽不是她的女儿,而是哪里捡来的小孩。
袁总显然很受用。
“上来,我送你们去。”
第3章 第 3 章
他下车,为林晓莉拉开车门,林晓莉坐在副驾驶,姜丽丽坐在后面。两人都竭力不露出是第一次坐奔驰轿车的样子。
姜丽丽一波未平,又添一个考验。轿车后座的皮座位因为空调而冰凉,所有的车对她来说都有股怪味。
她有点晕车,妈妈也有点晕,姜丽丽知道,但很体面地忍住了没说,晕车不是很有面子的毛病,她知道。更像外地人,乡下来的土包子。
好在路程不长,所以她没有吐出来。到了小学门口,正是周一,学校的老师和校长都在门口点数,这学校的操场就在门外,平时被许多摊贩占领,只有周一空出来升旗。
袁总的奔驰轿车直接开到了操场边,人人注目。老师们都在暗暗打量,小孩子们更加,有几个男孩子干脆凑到了车边,摸的摸,看的看,老师们立刻维持秩序,怕他们出事,呵斥声,赞叹声,引起一种轰动。
袁总这次没替他们开车门,林晓莉女士自己开了门,又带着姜丽丽走下来,正好姜丽丽的班就在近处,人人都看到她从车上下来,顿时眼睛都直了。像是第一次知道班上还有这个人似的。
“是奔驰。”家里开小卖部的谭敏第一个认了出来:“我爸爸说,这是最贵的车了。”
她被唐佳瞪了一眼,不敢说话了。大家继续升旗,等到散场的时候可就不一样了,大家往班里走,顿时就有不少人围在姜丽丽的身边,问东问西。
“那辆车是你家的吗?”“是奔驰吗?”“多少钱买的啊?”同学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姜丽丽第一次受到这待遇,只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像是一块在太阳下的雪糕,要融化了似的。她连忙想要解释,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看到唐佳脸色不善地带着谭敏和何笛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缘故,她忽然鬼使神差地道:“是我爸爸公司的车。”
同学顿时发出一片恍然大悟的声音。又纷纷追问“那你爸爸是大老板吧?”“你家里开什么公司?”“他天天都来送你上学吗?”
第一个谎言出口,后面的自然也简单了。姜丽丽接二连三地回答了几句,她天生有撒谎的天赋,说话都模棱两可,她自己隐隐有些觉得,也许这样说,就不会被揭穿。
但唐佳可没这么容易放过她。
动物世界里,狮子盯上一群羚羊中最病弱的那个,追起来一定是一追到底,不会中途切换目标,否则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什么公司,她家就是建筑工地上的,是工人。”唐佳立刻反驳道。
但今天太特殊了。连素日说一不二的她,说出的话也似乎失去了些许效力。当然大家还是不会反驳她。只有一个弱弱的声音道:
“我爸说建筑工地也是公司开的。”
是那个戴耳蜗的女孩子说的。她叫林爽,是现在姜丽丽唯一的朋友。尽管这友谊只来源于姜丽丽提醒过一次何笛把她的人工耳蜗藏在哪里。
林爽的成绩好,她爸爸是大学教授,说出的话还是有一定可信的。其实也是今天的情况实在特殊的缘故,姜丽丽身上仿佛带上了光环,与此同时,唐佳反而暗淡了不少。
因为这缘故,唐佳更加要发脾气,她也感觉到了某种巨大的危机。
“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外地人罢了。”她嫌弃地说完,立刻往前一步,林爽吓得一瑟缩。
她又要打人了,姜丽丽心中闪过这念头。夏夜早晨的空气有股凉意,戴耳蜗的女孩子露出了惧怕的神色。其余的女孩子都是围观的猴子,麻木而安静。在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站了出去,挡在林爽面前。
“当然了不起。”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说道:“你爸爸又不是公司老板!你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唐佳脸上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众人顿时都惊呆了。第一次看到有人敢这样反抗唐佳,他们像围观打架的猴子,明明一拥而上可以打倒猴王,却偏偏麻木地等待最后的结局。连唐佳的跟班谭敏和何笛也不例外。
这是一场猴王决斗,姜丽丽忽然意识到了。她要打倒唐佳,用什么都好。否则她和林爽就会沦为最底层的垃圾猴,会活得生不如死。她在动物世界里看过那种猴,连下雨的时候避雨的资格都没有,脏兮兮地坐在一块石头边,眼神痛苦而麻木。
唐佳漂亮,唐佳聪明,唐佳的爸爸是区长,还有谭敏和何笛做她的小跟班。而姜丽丽什么都没有,她拥有的唯一武器,就是今天偶尔照在她身上的这束光。是她今天忽然拥有的新能力。
“你没吃过牛排吧。我吃过。”她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唐佳炫耀的样子:“我爸爸每年生日都会给我送礼物,都是从国外买的,会动会唱歌的洋娃娃,我姐姐在国外上大学,她们学校还过圣诞节呢。”
她像是在鞭打唐佳,用她编织的谎言。每说一句话,都有人发出惊叹。嘴巴都张成O型,都是她忠实的听众。他们像是柔软的云,托起她如新生的太阳。姜丽丽觉得胸口像被暖洋洋的阳光充满了。
她像个在舞台中央旋转的舞蹈演员,只是旋转,旋转。无数美好的谎言如同流水般从她指间滑出来,她在编织一场美梦,是所有小孩子都羡慕的那种,她的原材料来源于她看的电视,看的书,听过的只言片语,还有对每个孩子的梦想的深深理解。是玩具,是国外,是遥远的故事,是别人都没有。仅此一家。
这种陶陶然的感觉太好了,她说出的话像是带有魔力,像童话中抚摸着神灯说出的话,每一句似乎都会成真。她说着,仿佛她真的拥有了她说的一切,那个建筑工地上的小房子离她越来越远了。她就是她话中的那个姜丽丽,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家庭和睦富足,是故事中的公主一般。
而如果真有那么一个女孩子的话,她在她的生活中所享受的荣耀和崇拜,以及满溢的快乐满足,又和此刻姜丽丽的心情有什么不同呢?
这是姜丽丽人生的第一课,她在这一瞬间明白,装出来的,和真正拥有的东西,在体验上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甚至越高价的东西越是如此。在这个意义上,她远比那些在上海的奢侈品店铺被柜姐的眼神看得惴惴不安的顾客来得成熟,她的信念感,也远比那些挎着奢侈品高仿却享受不到,反而心虚的女孩子来得强。
越高价的奢侈品,价值中最贵的就是这个,是这个东西背后代表的高人一等的意义。而姜丽丽甚至不需要一个包,就无师自通拥有了这个。
成年人中都少有人有这个能力,何况此刻的小学生。
唐佳自然还不肯放弃。对于年迈的猴王来说,权力的流失是不可接受的,那和杀了它没有区别。
所以她慌乱之下,只能指着姜丽丽道:“你骗人,你是撒谎精。”
如果有人潜心研究过小孩子之间的斗争的话,会发现那跟世界顶级大国的总统候选人选举也没有区别,重要的都是如果在短时间内找到群众接受成本最低的标签,好的贴给自己,坏的贴给别人。政论分析的纸媒尽可以大写论文,但选民记得最清楚的始终是那些花边新闻和标签。
而唐佳在这点上是很强的,从她给人起外号的反应和速度就能看出来。在姜丽丽到来前,她已经给不少同学起了许多大概要到大学才能撕掉的外号,也造成了不少人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可惜她遇上一个姜丽丽。
“我可没骗人。”姜丽丽反应快得很:“你才骗人,你家有奔驰轿车吗?我看你就是嫉妒,你是嫉妒的癞蛤蟆,你会变成丑八怪。”
癞蛤蟆因为嫉妒变成丑八怪,是他们刚学过的一篇课外作文,自然都印象深刻,比唐佳那个撒谎精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所以旁边的同学里忽然爆发出一阵哄笑。
"嚯,丑八怪,唐佳变成丑八怪。”“哈哈哈,癞蛤蟆,丑八怪。”
唐佳立刻脸就涨红了,这大概是她第一次知道被人起外号的滋味,奇怪的是她反而没有冲过来打人,她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气焰。那些支撑她的,让她像一个钢筋铁骨的怪物,在一年级一班的场地里横冲直撞,肆意蹂躏所有人的东西忽然消失了。尽管她还是唐佳,是副区长的女儿,也仍然生得漂亮,永远考前三名。
但她好像变成另外一个人,像退了位的国王,不再拥有人人畏惧的魔法了。
就连她身边的人也变得萎靡了许多,大家像是第一次能看清,家有小卖部的谭敏不过是一个胖胖的小女孩,跟被唐佳欺负过的那些“死胖子”没有什么不同,何笛也只是一个带着雀斑的黄毛干瘦小女孩罢了。
但何笛显然没发现这点。
“你有那么多好东西,为什么不带来学校给我们看看呢?”她仍然习惯性地拥护唐佳。
“我都放在家里,为什么要带给你看。”姜丽丽反应快得很:“你偷了林爽的钢笔也没有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