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鲨手
“不是我招人,是她。”
雇工们这才注意到他身后正打量着众人的阿绵。
……
怎么是个脸这样嫩的小娘子。
这真的能做起来买卖?
别到时候就发得起两个月的工钱。
顿时雇工们兴致缺缺,无精打采地重新排成一列。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此前是做什么的?”阿绵也不管他们的脸色,挨个着仔细问。
而且因为那女子的话,她还无师自通地问起,“那为什么不做之前的事了呢?”
一一问完五人,阿绵点点头,又叫他们全部伸出自己的手。
“小娘子,你这是要做什么?好新奇的挑人法子。”
孟驰坚见她看了看轿夫的手,那手指甲里全是泥灰,摇了摇头;接着又去看那做过奶妈的娘子,这手倒是洗得很干净,但白白软软,绝非做惯了活的人。
一旁带看的牙人掌柜忍不住赞叹道:“若非娘子有自己的摊子,这番悟性,来我铺中做个伙计该有多好。”
第135章 豆花摊篇(二)
剩下的三人,其中两名男子,一位才八九岁的小男孩,年纪不大适合;
另一位是个鳏夫,阿绵瞧着一脸苦相。
最终剩下一个面慈些的老妇人,手间纹路纵横,干瘦得很,但衣裳裤脚还算洁净,看得出是惯会做活的。
妇人自称名为刘秀芳,今年五十四岁,从前操持着家里家外,如今家中的孙辈们也都长成了,出来找些工做做。
“月钱你看着给就是了,叫我能有口饭吃就行。老而不死的是家里的拖累,我再活的话就把子女的福报拖没了……小娘子,不瞒你说,我吃了一辈子的苦,定是给你当牛做马的干活,你就当行行好吧!”
说着说着,眼眶中竟是含泪了。
搁你在外头跳广场舞跳得好好的,回到家见儿子一家已经在吃饭了,于是拿了小碗缩在厨房里吃起了白饭配酱油,无论儿子儿媳孙子孙女怎样来劝,就是不上桌吃饭,等委委屈屈回到客卧,拿起手机播放起不要钱的小说来听。
结果下一秒,不知怎么就到了这个古怪的地方来了。
等足足两个月吃的是糠咽菜之后,你铁定也要含泪的。
刘秀芳从前是根本不看什么小说的,她识字不多,学历是念了村小一年级。
她是听别人与她说,这手机上有个东西,跟从前的收音机差不多,还能边听故事边赚钱,这才叫孙女帮忙下载的。
这一听就入了迷。
此前她爱听的一种文叫做“老太太文”,虽然她认为四五十岁的主角并不算多老,七八十才应该叫老太太。不过这种文的剧情大抵是老太太辛苦半生,却被不孝子孙们哄骗走了财产,随后又将主角赶出家门,逼得老太太没有活路,凄惨的死去。
接着当然就是重生了。
重回到过去的老太太可以弥补遗憾,狠狠整治并教育不孝子孙们,同时也带领着整个小家族蒸蒸日上,过上好日子。
不过刘秀芳压根没把故事里的剧情和自己所处的古怪世界联系到一块儿。
那都是戏里的事,做不得真的。
她在这个古怪的世界上,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全都已经成家。三个儿子互相推诿,老大说娘一向最疼老幺,分家时贴补了老幺最多、老二说我又不是大的、老三说十里八村的传统就是老大养娘。
每家都是白天当着人前说得好好的。
背地里就防着她,连个鸡蛋都放在柜子里锁起来。
差点没把刘秀芳活生生饿死。
实在腿脚发软,她这才不得不出来找个活做。阿绵若是不要她的话,怕是等冬天就撑不下去了。
“一个月七百文、五百文都可以。”
这比在市面上雇一个帮厨的价格确实低了不少。
阿绵想了想说:“先试工一个月,工钱七百文,干得好的话一个月八百文。包一顿午食。”
第一次雇人,在牙人的见证下立好了雇约,说好明日就来上工后,又付了一百文作为牙人的佣金。
第二日有了帮工,阿绵果然轻省多了。
刘秀芳干活很麻利,招呼客人、端碗洗碗擦桌是样样都干得不赖。阿绵可以只用做菜和收钱,这样一番提高了效能,让小摊一天能多卖出一二十碗,很是可观了。
她虽然还只是个小摊,但一个月赚得钱已经比铁匠铺多了。
铁具虽说值钱,但打一口铁锅、买一把镰刀,不消说都是父传子、子传孙的东西,只要没坏,少说用个三代人的。
需求量某种程度上是比较固定的,这附近就这么多人。
而阿绵的豆花摊已经是有一拨很固定的人群,隔三差五就去吃上一碗。
不过前段时间真是把阿绵熬瘦了一大圈,如今总算能歇息一会儿。忙过了午食的点,阿绵就和刘大娘一起收拾摊铺,随后她将钱匣装进小包袱里,换上一个新的钱匣,再大致清点估算一下还剩多少食材,便跑去铁匠铺午休。
刘大娘呢,则就在这段没什么客人的时候,做自己的豆花饭吃。
阿绵不是那种很苛待雇工的东家,摊位上有什么料叫刘大娘自己加着吃便好了,不浪费能吃完即可。
当然,她能这样做的原因也有刘大娘的工钱比市面上(一两银子)低一些的缘故,这两三百文算起来,够在阿绵这摊位上点二十碗豪华版豆花饭了。
因此这一番是两者都没叫对方吃亏,甚至隐隐觉得自己这边是赚了的。
“刘大娘,你在这看会儿摊子,我晚点过来。”
阿绵花了半柱香的时间跑进铁匠铺,孟驰坚接过她的包袱,“慢点儿,饿死鬼投胎了。”
“吃了一个月的豆花饭了,现在看到豆花就没胃口呀。诶,今天虎子呢?”
“这几天活少,让他在家帮他爹晒粮食。”
阿绵左顾右盼,孟驰坚将她的钱匣放在柜子里,下午时他会连同着铁匠铺的银子一起带去钱铺里换成银子。
眼下两人的钱其实已经事实层面的混在一块儿了。
一来不能叫阿绵总是背着钱去钱铺兑银子,担心有人眼热红火的生意,就此盯上她;二来如今阿绵能做账本,每日卖了多少碗大约得多少钱,她心中有数的。
家中的银子一并由身强体壮的孟驰坚保管,他专门打了一个薄皮的小铁盒。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两人还将两个金元宝藏到了后院的鸡窝下头的地里。
虽说家里是孟驰坚管钱,但是阿绵刚开始很担忧他又大手大脚的乱花钱,所以三不五时地会看一看两个账本。
其实自她上次以为自己怀孕、两人虚惊一场后,孟驰坚就吝啬了很多。
早就不再当天做工当天花了。
每日开销大约就花个五十文左右,主要是一家人的菜钱、零嘴等等。
“不过若是以后赚得太多,洲城那有一家很大的钱庄,我们可以将钱存进里面。听说不仅能保管本钱,每年还能多拿一点息子钱。”孟驰坚对着自家的小财神道。
小财神将信将疑,眼珠已经瞥向菜篮:“可若是把我们的钱卷走了可怎么办?还是藏在家里比较好。”
“嗯。”
他是忧愁着万一有天阿绵成了巨富,家里到时候肯定也藏不下万两黄金啊。
孟驰坚从菜篮里拿出午食,里头是兔肉炖土豆、炒毛豆、芹菜炒香干和三个馒头,“小婧特意送来的,快吃吧。”
第136章 豆花摊篇(三)
阿绵吃着饭,脑袋里冒出一个问题,小婧是怎么弄到这兔肉的?
总不能是兔子从天而降,撞到她的怀里吧。
她在村里曾看到过一次扫帚星,似乎是想与穿着那件从洲城带回来的裙子的小婧说话,但小婧受了家中的嘱咐,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走掉了。
那时候扫帚星的表情看上去就像一窝狗崽里先天不足,所以被大狗抛弃不要的那只一般,眼巴巴的极是可怜。
“在想什么?摊子上的大娘做活可还用心?”
“没什么。这几日还行……只是……”
只是刘大娘有些怪癖。
原本说好的,刘大娘在午食的时候,自己煮着吃。然而有两回,阿绵回到摊子上看到刘大娘也不煮新鲜吃食,反而吃那些摊位上客人们剩下的一点儿饭食。
于是阿绵就与刘大娘说,让她煮一份新的豆花饭吃,客人们剩下的她会带回去给家里养的鸡吃。
刘大娘当时应了一声好。
可下次阿绵又撞见她捧着小碗吃客人们的剩饭食,周围便有其他摊位的摊主颇有些责备地看着阿绵(他们以为刘大娘是阿绵的婆婆,来给儿媳妇帮忙的)。
对此阿绵表示——
“她特别喜欢吃剩饭,我说了几次吃新鲜的她也不愿。不过现在我已知道了她的喜好,因而特意每天都留出那些剩菜剩饭给她。她可高兴了!”
当时刘大娘似笑非哭,一张嘴开开合合,激动的都说不出话了。
为此,现在阿绵有时候特意的就只吃几口豆花,剩下的全都剩给刘大娘吃。
孟驰坚闷笑,“有没有可能,她是想借此向你提出提前涨工钱?”
“不会的,刘大娘不是那样的人,她是真的很喜欢吃剩饭。哎呀,等下次你去看就知道了。”
吃完饭,阿绵把屏风立好,让孟驰坚太阳偏西时叫醒她,脱去外衫,午睡了起来。
按理说铁匠铺一向是很吵的,然而阿绵的瞌睡比之更加厉害。
一旦她累狠了睡着,哪怕天上打雷、城中地动,压根吵醒不了她。
半个时辰后,阿绵悠悠醒来,脸上多了几道红红的竹子压痕印,坐在竹席上还有些懵懵的。
喝完花茶,她再次去做活了。
连着几日都很顺利,然而过了五六日,阿绵就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
摊子上的食材用的比从前少,可赚来的铜钱还是一样的多。
“这怎么可能呢?”
晚上正在屋子里数钱的阿绵嘀咕道。她一时半会想不通,随意洗了洗手回到了床上,忽而见到枕边放着个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