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鲨手
而那两个山匪则坐在火堆旁,不时地低语着什么,时不时地看向阿绵。
今晚是个阴天,月亮也被乌云遮住。
阿绵有一种动物般本能的直觉,一旦自己停下来,可能就会遇到不好的事情。所以她忙个不停,又是烤鱼、又是采野菜野葱。
“行了!没个完了是吧!小样搁那装什么呢?!”
“做我婆娘,也亏待不了你。等到了我们的山头,吃喝不愁,比你在山下做个苦哈哈好多了。”
山鬼真心实意地劝道。
不说别的,他们为什么一门心思地要做山匪?自然是做农户太苦,而做农户的妻子则是苦中之苦。
不仅平日里吃不饱、做得活却不少,常常还要忍受“在外老实巴交”的丈夫回家后的拳打脚踢。等过了几年,身后跟着几个同样吃不饱饭的孩童的时候,无论怎样美丽的容貌都变得憔悴至极,身体常常也是干瘦如枯枝一般。
最后不过是在世上苦苦挨命,活一日算一日。
“你别看我这样,我有上千两的银子,还有银票,不过没去兑罢了,”山鬼左右活动着两只手,眼神阴翳,“还有衣服、珠宝。而且我从不打女人,你要是愿意,就跟我走。你要是不愿意……”
山鬼现已二十,是在眼下世人看来该结婚生子的年纪,然而这一行当里全是和尚,大家朝不保夕、刀口舔血。
除了大当家有一个从路边劫掠的“婆娘”外,其余人都是光身一条。
而大当家的“婆娘”,没几个月就自尽了。
这伙年轻的山匪,壮大了近一年,解决了吃穿用问题后,有聪明的会在心里冒出一个灵魂拷问:
自己已经抢了这么多钱,可是没有家没有孩子,平日根本花用不掉这么多。而自己一死也就什么都没有了,这钱不是白抢了?!
“一千两银子?!”阿绵震撼了,“真的吗?怎么装得下?”
山鬼被她眼睛睁得圆圆的样子取悦到了,原本按着腰间大刀的手也松开了。
在女人面前,自然是要吹牛的。
“那当然了,还不止呢!我们盖的是青砖房、顿顿有肉,不然怎么把我们吃得这么壮?每次干完活回去,分到我们兄弟们的银子都是很公平的。我挖了一处隐蔽的地窖,多少银子也能放下!”
另一个山匪是知道实情的,要说赚了钱是肯定,几百两银子是有的,但大头肯定是都归大当家收去了。
“你若是愿意,明日便带着你走。过来坐下吧……”山鬼此时已经去取了一个竹筒,从中劈开,尝了尝,眉开眼笑:“做饭也好吃。”
阿绵将匕首藏在袖子里,坐在他旁边,又问:“那些银子要怎么花用呢?而且你们要怎么请人盖房子?”
山鬼发现她既没有寻死觅活,也没有拔腿而逃,心情愈发好了起来,“还能怎么办,抢啊。抢了工人,等他们干完活了,再……”
他不想吓跑她,因而省略了后面的话,只说:“反正,除了大当家和军师,在帮里其余人还不如我呢。你跟着我,以后没人会欺负你。”
他自认也是帮里的三把手。
阿绵垂下眼睛,“哦……”
山鬼挠了挠头,踢了一脚同伴,“喂,你打水去!去久点,别回来坏我好事啊。”
那山匪“啧”了一声,一动不动:“你忘了帮里的规矩了?”
“知道知道,不能因女人误事,兄弟的家小不碰,我这怎么了——这不是我先发现的?那不就是我婆娘?”
“这一趟出门,我们可是什么也没抢到,回去你想好怎么跟军师交代了吗?”
山鬼不耐烦了,“让你小子赶紧滚,滚滚滚。”
那山匪终于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往那溪流边去了。他不争抢,反而冷眼看着他们的下场。
帮里除了老大曾有过女人,其余人都没有,难道是巧合?抢了一年了,总归路上是有不少女眷的。实际上真正的原因很直接,一帮子亡命徒,各个要是有家有崽了,那还有几分血性?能有几分战斗力?大当家肯定是不可能允许这种事出现的……
就连大当家自己的婆娘,究竟是自尽还是被杀,又有谁知道呢?
但他是真正的聪明人,真正的聪明人常常要装作不聪明的样子。
他走到溪流旁,百无聊赖地用石子打起水漂来。
“你干什么!”阿绵忽然被拉住手,整个人被抱住,顿时大叫起来。
山鬼被她挣开,也是一头雾水:“?!”
阿绵只是不想被打被杀,才一直在其中周旋,然而刚刚山鬼却忽然要抱她,让她感觉很是纳闷。
“你莫不是还没成亲?”山鬼舔了舔嘴唇。
阿绵不回答,依旧连连后退。
“你怕什么?这事保准叫你快活,一丁点也不痛——”话音未落,他猛地扑了上去!
阿绵身体本能的反应更快,她直接扔出手中的匕首,两腿一蹬就飞速地溜到了树上。
山鬼也下意识要避开飞过来的东西,然而终究是闪躲不及,右脸脸侧划出一条锋利的伤口。
他一抹脸,满手的血,怒极反笑:“好好好,有意思。”
“我看你还能长出翅膀飞了不成。”
山鬼也开始爬树。
然而下一秒,溪流的方向传出了一声极其惨厉凄惨的哀嚎声!
第49章 龙傲天篇(二十)
趴在树杈上的阿绵只见山鬼“嗖”的一下跳到地面,连看都没看,头也不回地反方向逃进了森林之中。
兄弟情是什么?好吃吗?!
他几乎是刹那间就做出了判断,来的不管是人还是野兽,都没有必要再去救了。
再出声也只是暴露自己的存在。
山鬼之所以能在匪帮里混成老三,不是因为他多么有本事或是多么聪明。
纯粹是因为不少当时和他一块儿入伙的人早就死了,只有他活到了现在。
就在他前脚刚走,后脚鬼煞就从黑暗中一步步走来,他的脚边留下了一条深深的血痕,那是他用手拽着那山匪的长发,一直在拖动的缘故。
“孟驰坚!”树杈上有一个很是惊喜的声音,阿绵跳下树,伴随着大大的笑容的是大颗大颗的泪珠,“你没被砍死!太好了!”
“阿绵……还有我呢,我也还活着!”袁桦简直是蹦着出现的,不知怎么摔的,他一只脚仿佛瘸了,只能单脚跳来跳去。
孟驰坚手一松,浑身脱力,又是想大骂阿绵阿豆不听话乱跑,又是唯恐眼前不过是一场自己的幻觉,居然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赶忙把阿绵抱到火堆旁边,四处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阿绵说:“我没事,还有一个山匪被你们吓跑了。”
“我知道了。”孟驰坚用额头抵住阿绵的额头,眼睛不眨地看着,“所以你才逃到树上去,是不是?”
“嗯,那个山匪叫做山鬼。对了,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阿绵并不觉得掉眼泪是羞愧或者要避开人的事,只是自然的想哭就哭了,哭完就自己用袖子擦了,好奇地问。
“我们跟着脚印找,找了一段后发现脚印没了,就走错了方向。晚上的时候,忽然看到远远的有生火的烟,想着可能是你。”
阿绵垂着脑袋,“他们要吃阿豆,我拦着了。但是逼我去捉鱼给他们吃,那个叫山鬼的说你被砍死了,还叫我去跟他成亲,说他有一千两。”
说完她感觉不对,抬头一看,孟驰坚两眼布满红色的血丝,居然一副差点要被气死的样子。
“我可没答应!”
孟驰坚缓过气来。
“我又不傻,他那些钱是抢来的,是不好的钱。”
阿绵想如果自己的碎银子被人抢走,那种感觉真是心如刀绞。
“不过他说他把那些钱全部藏在了一个地窖里面……”
孟驰坚咬牙切齿,“你不会是想说我们去找那些钱吧?”
阿绵缩了缩脖子,“没有没有,我知道的,天一亮就跟着你下山。”
“你们两个够了没?能不能注意到这里还有个伤员?陆阿绵我可是为了找你,差点被毒蛇咬了,结果踩在一块很滑的石头上才摔成这样!”
袁桦看他两个简直看得眼睛疼了。
孟驰坚刚刚经历了失而复得,眼下恨不得用裤腰带把阿绵拴在手边。
因为担心那逃掉的山鬼要再生出什么事,于是三人做什么都一块儿行动,绝不分散。
先是把另一个山匪的尸体扔到溪流的对面,免得引来野兽。
接着孟驰坚检查了下袁桦的腿,丢下一句“骨头没事,就是扭着了”的江湖郎中糊弄话。
整夜三人都没能睡,不过倒一直无事。
天一亮,三人就下山了,袁桦脚伤了为了不耽误行程速度,就由他骑着驴子。
紧赶慢赶,下午才回了家。
此时众人都是两天一夜没有闭眼,见到他们回来,孟婧孟母和二哥一家也是哭作一团。
“今天上午,二哥去了铺子里,有官府的人送来银子,说是结的剩下的钱。我们都吓坏了,求着他们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们没有回来……”
孟驰坚此时折下一根柳条,说什么也要收拾一顿阿豆。
“蠢驴子受惊,把阿绵带着到山里去了,我们找了一晚上才把阿绵找回来。”
这下众人纷纷后怕,念着幸好各路神佛保佑,孟母跪在地上,泪水不断地流着。
“好在没事……好在没事……”二嫂拍了拍胸脯,上去也查看了一番阿绵,见她确实安然无恙,又感慨她真是福大命大。
阿绵鼓足勇气,问能不能不要惩罚阿豆。
孟驰坚当然不是要教训一头蠢驴子——恐怕它根本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
他等的就是阿绵来求情,这次是很凶的威胁:“遇到危险,如果只是一只驴子,该舍弃也要舍弃,没有什么比你的命要紧,你知道么?如果下次再这样,就不只是打你的驴子了!”
阿绵辩解:“怎么可以这样说!阿豆与我,就像你与我一样!若是阿豆在山里走丢了,我也一定会去把它找回来!”
“……”
“…………”
“噗,”二嫂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孟三确实就是一头驴……”
孟二肩膀止不住的颤抖。
就连哭出一个大鼻涕泡的孟婧,也背过身偷笑。
孟驰坚刚刚是想假揍阿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