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锦鲤的就是这样摆烂 第51章

作者:枝头念经 标签: 前世今生 正剧 美强惨 穿越重生

第58章

◎晋江独发◎

诏狱的刑讯间血气弥漫,常年散不去的阴寒全都留在了刑枷与铁锁上,拥缚礼进门的时候,也受不住似的掩住了鼻息。

牢门在他身后关上,被悬在木枷上的人却依旧一动不动,披散的发梢上仍滴着血,在身前的地上汇成了一滩小小的血泊。

狱卒讨好般为拥缚礼搬来了凳子,他倒是也不嫌弃周围的环境与气味实在难以言喻,不甚在意地坐下了。

眼前的人,多少让他生出了几分敬佩之心。

单逢时认罪了,因为他这么多年来确实恶贯满盈,皇帝想要治他的罪,所以拥缚礼投其所好,上了一封所谓的谋逆书信,再用单茸作为筹码,自然能让他乖乖低头。

可沈褚不一样。

沈家从来是皇帝手上最忠心的朝臣,当年围剿拥家大约是沈褚这辈子所做的唯一一件有失清誉的事,只是为天子分忧,沈褚从来无悔*无惧。

拥缚礼想要动手上有战功与皇恩的沈褚,一封伪造的信远远不够,重刑拷打之下,沈褚到底没有吐口。

时间紧迫,为了得拿出能说服皇帝的罪证来,诏狱中手段最狠的郎官吊着他的命,每日只给些清粥。

沈褚身上伤痕累累,却没添过几道新的,尽数是昔年旧伤被重新划开了再结痂,结痂了再划开,反复多次。那些流下来的血全数汇集在刑架下,又浸入土中,将地也染红几寸。

堂堂镇国大将军,上战场也不曾受过这样重的伤,却在拥缚礼手上变成一具人不人、鬼不鬼的肉,可即便如此,钢筋铁骨的身体也实在能熬,直至今日,也没让沈褚认罪。

拥缚礼倒是也不急,他手上的事务繁多,也只是偶尔来诏狱听听有没有新鲜事,见沈褚不开口,无非是交代些加刑的话罢了。

日子一天天热了起来,诏狱里从来是为了折磨人无所不用其极的,伤口上的腐肉已招来苍蝇蚊虫,也算是一种刑罚。

拥缚礼随手扇了扇,漫不经心地说:“沈将军身经百战,有些骨气在身上也是应该的。只可惜你那小儿子细皮嫩肉的,不过受了一天刑,便嚎得要死要活了,实在扫兴。不知道沈将军是想继续做所谓的忠臣,还是疼惜幼子的慈父呢?”

闻言,刑具上的人总算有了点活人动静,沈褚麻木地抬了抬眼,被血污了的眼死死攫住拥缚礼所在的方向。

在他看来,对拥家所做的一切无非是冤有头债有主,如今拥缚礼要对他下手,也算得上是两人之间的私仇,无论是官场上还是江湖中,都有句“祸不及家人”的俗语,他竟敢、他竟敢!

困兽之斗般,沈褚扯动了自己手上的枷锁,因体力不支,最终只拉出了些细微的响声。他身体虽虚弱,但确实如拥缚礼所说,还有几分骨气,怒斥道:“竖子尔敢!”

拥缚礼低声笑了笑,从旁边的桌子上挑了把磨得锋利的匕首,在沈褚的身上笔划了几下,随后选了处愈合得最好的伤口,毫不犹豫地划开了沈褚的皮肉。

“听说我父亲当年生受了一百三十七刀,”拥缚礼扯了扯嘴角,“你猜沈筝,能受多少?”

沈褚的伤口早已在日复一日的刑罚中变得麻木,皮肉上传来的钝痛早已让他习惯,但此刻骤然听见了幼子的名字,还是让他酝酿起了身体里所有积蓄的、微不足道的能量,反手向拥缚礼的脖颈处抓去!

拥缚礼早有准备,轻轻向后仰了仰头,便躲过了沈褚的绝处反击。

他毫不在意地将匕首扔回了案上,目光锐利地迎视着沈褚,冷声道:“想救儿子,你只有认罪这一条路。”

沈褚往拥缚礼脚下啐了口血沫,“你有胆便杀了我们父子,黄泉路上也算是有个伴!”

见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拥缚礼兴致缺缺地擦干净了手,示意狱卒开门,不再理会身后的叫嚣了。

如今的拥府里,单茸借口身体不适,请了大夫来看春华的异样。

或许是知道请大夫是为了自己好的,春华的情绪也平静了些,只是呆坐在凳子上,看着大夫搭腕的手。

大夫的眉头皱了又皱,行医多年来,他也算是第一次摸到这样紊乱的脉,不过这姑娘的症状又实在太好判断,奇了怪了……

单茸站在旁边等着大夫的诊断,心下也多少有了几分猜测。春华想必是看到了什么,又被拥缚礼用了刑,这才吓得有些离魂了。

可、可那是春华啊?

春华的见识比起别的丫鬟,还是多了不少的,心智也坚定,到底是被什么吓着了……

大夫那头已经收了药枕,开始写医案与药方了,单茸收敛了思绪,问:“大夫,她得的可是癔症?”

“倒也说不准……”大夫叹了口气,将药方递给单茸,“先按着这方子吃上几副药吧,倘若有了好转,再来请我复诊。”

单茸松了口气,将药方递给了平日里跟着她的丫鬟,让她先去煎药,自己则是恭恭敬敬将大夫送出了府。

既然大夫还能开出药来,想必春华还有清醒的机会,无论是否能恢复如初,她都不能放弃春华。

剩下的,就是等拥缚礼回府了。

单茸凝眉,索性去了拥缚礼的书房里等,一路上没人拦她,大概都是被前几天阿寻的下场吓着了。

书房内熏着香,单茸推开门,沉香木烟袅袅,霎时将她周身环绕。

她坐在休憩用的小榻上,眼前正对的便是一副工笔画,大抵是拥缚礼平日公务繁忙,那画只描了一双眼眸,身形也只是草草勾勒,没再添过新笔。

他想娶的,应该是画上的人才对。

单茸叹了口气,自己同那位正牌白月光比起来,实在是千差万别,拥缚礼又何必执着于自己,放弃女主呢?

他如今也算得上大仇得报,既然单逢时入冬了便要流徙三千里,拥缚礼大可以让单茸带上春华,一路跟着单逢时前往北地,从此各不相安。

偏偏拥缚礼不肯罢休。

恍惚之间,单茸做了个梦。

梦里不知今夕何夕,她只看见面前有个比她高一些的少年,像是将什么世间珍宝奉于掌中般,于粲然日光之下捧起她的脸,一寸寸将她的面容烙印至心间。

单茸眯着眼去瞧,日光太烈了,她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觉得像是拥缚礼,又更像是渡之。

那个很多很多年埋在她心底,却无法再提起的人。

梦中的时光似乎从不吝啬于她,可单茸看了很久,也没能分辨出对方到底是谁。她的眸闪动片刻,那人问:“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将脸埋进对方的怀里,贪恋着一夕温情。

是拥缚礼如何,是渡之又如何,答案呼之欲出,她又何必自欺欺人?

那个人掌心的红痣生得太巧,同那些单茸感到熟悉的小习惯一样,都成为了她不可忽视的猜想——

不,或许不只是猜想,系统早就告诉过她了,是她自己一直不愿意相信,强行将拥缚礼和渡之分成两个人来看待。

毕竟那个温温柔柔的小和尚,怎么可能是现在这个嗜杀成性的拥缚礼。

系统说:【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很久了,只是反反复复被困在这段剧情中,难以抽身。既然天命选择了你来走完这段剧情,那你们之间,一定拥有能够破局的力量。】

破局的力量吗?

单茸自己也不太相信,自己能够从拥缚礼的手下逃脱,还能让他变回从前那个渡之。

拥缚礼和渡之,到底哪个才是前世呢?

她的头忽然痛起来,像是触及到了自己不该了解的真相,受到了惩罚一般。

过往几百年的记忆再次涌向她的脑海,漫长岁月中,她所渴求的、压抑的自我,统统成为了此刻执念的来源。

或许从一开始,她和渡之的命运就纠缠在了一起。

佛门总说因果,单茸本该只拥有湖中那片天地的,偏偏那一日她上了岸,见到了渡之,从此一生受困于所谓的因果。

兜兜转转,难以抽身的,又何止渡之一人?

平静中,单茸回答系统:【我曾有过一位故人,他为救我而死,倘若拥缚礼就是他,那也无非是有人想让我偿还救命之恩,仅此而已。】

对面人的样貌终于清晰起来,单茸看着光影中对方满头的青丝,恍惚间想起,当年午后初遇时,他的眉眼也是这样温柔慈悲。

对方伸出手,腕上缠着粒粒分明的佛珠,掌心中一颗红痣,又和她端详过的、拥缚礼的痣,一模一样。

单茸伸出手去,想触摸他的手心,可下一刻,天光大亮,那串佛珠在亮光中骤然断裂,四散崩落。

她下意识想要将那些散落的佛珠捡起,鼻尖轻动,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出家人慈悲为怀,怎么可能手染血气?

大梦初醒,她看见眼前的拥缚礼正俯身看着她,眉目间无悲无喜,像一尊煞神般笼罩住她眼前的光亮。

……谁的血?

拥缚礼进屋时,正看见单茸斜斜倚在榻上,不设防地睡着。

他心底大约是高兴的,并没有为单茸擅自进了他的书房而恼怒,反倒是饶有兴致地上前几步,仔细打量着单茸的眉眼。

走近一看,才知道她睡得并不安稳。少女的秀眉轻轻蹙起,脸上带着几分痛苦,应当是陷在噩梦里,正伸出手来,仓皇地想要抓住什么。

拥缚礼想也没想,将她的掌心握在了手里,没想到单茸不仅没有安心,反倒是惊醒了过来。

见单茸清醒后直接甩开了自己的手,拥缚礼沉默片刻,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掌心,眼中古井无波。

是了,她做的噩梦,无非是自己杀她至爱亲朋罢了。

单茸收回的手上黏糊糊的,实在不是什么令她心情很好的触感,待联想到方才闻到的血气后,更是忍住了立刻冲出去洗八百次手的冲动,取出手帕,对自己的手擦了又擦。

拥缚礼见她这样的反应,心中明了了几分,莫名松了口气。他伸手解开了自己外袍的活结,状似不经意地将衣袍扔在了一边。

现在应该闻不见了。

回府的路上,府上的耳目传消息给他,说姑娘今日请了大夫,不知是否身体不适。

单府改作拥府后,下人变动不说,在下人眼中,对单茸的态度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准。

再叫小姐似乎不太合适,单茸还是未来的拥夫人,思来想去,底下的人还是统一了口径,都叫姑娘。

拥缚礼得了消息,一路匆匆回府,连外衣也来不及换,得知单茸在书房等他后,便一路径直来了单茸身边。

阿姐身子本就不好,他心里有些急,唯独担心这几日行事过于狠戾,反倒吓着了阿姐。

见单茸脸上不曾带有病气,拥缚礼也放心了几分,坐到单茸身边,说:“听下人说,阿姐今日请了大夫?可是身体有不适,若是庸医误人,我便递了牌子进宫,请太医来看看。”

单茸半晌没有答话,只是看着拥缚礼指尖那点没擦干净的血,有些怔愣。

天道从来不公,只是有人选择随波逐流,有人坚韧向上,也有人逆反,偏偏要握着一柄淬毒的刃,忍辱蛰伏于黑暗中,只为刺出最致命的一剑。

渡之不是这样的性子,但拥缚礼是。

单茸看着拥缚礼的脸,试图从中找出几分故人的影子,但几百年岁月太长,她无论怎么看,都想不起曾经的渡之是什么模样。

不对。

单茸忽然意识到,她既已知道拥缚礼和渡之是同一个人,又何必要再证明二人之间有何不同,拥缚礼会做的,渡之从前未必不会做;渡之做过的,也难保遭逢大难之前的拥缚礼不会做。

她叹了口气,将那些念头统统抛出了脑海,不再想了。

拥缚礼见单茸一直盯着自己,还以为对方依旧在介怀他身上的血气。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指掖进袖中,低下头乖顺道:“吓着阿姐了。”

听见拥缚礼开口,单茸也顺势接了台阶,主动向着拥缚礼的方向靠了靠,几乎是以示弱的姿态,讨好着开口:“我倒没什么,只是些老毛病罢了,不过顺便让大夫看了看春华,说她是得了癔症,我想让她离府养病,好些了再回来。”

她拿捏着措辞,既怕触怒拥缚礼,连春华的命也保不住,又想试探春华到底经受了什么,拥缚礼怕不怕自己知道。见拥缚礼没有开口,单茸又小心翼翼地拉起对方藏进袖子里的手,一点点握暖了拥缚礼的之间,将结了快的血痂轻轻拭去。

一番接触下来,单茸的心跳几如擂鼓,她不得不再次开口,去掩盖自己的不安:“她连个杯子都端不稳,留着也不知道谁照顾谁。只是她从小就待在我身边,如今又是这副模样……我实在是不放心她独自离府,倘若不能留在府上,便在京郊置办个小院,再请个丫头照顾她,也算是全了这么多年,我与她的姐妹之情。”

能说的话都说了,拥缚礼还是没做声,单茸有些怕听见对方拒绝的话,下意识地捏住了他的指尖。

拥缚礼将手抽走了。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袍,声音有些疏离地说:“那阿姐便没有陪嫁丫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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