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选之人
飞鹰满意极了?,寻思如果能一直维持这样的表面?功夫,世女也不是不能嫁。
“公?子,离晚宴还有段时间?,您要继续绣香囊吗?”
“嗯。”
飞鹰从包袱里?拿出那个?朱红色的香囊递给邹以汀。
邹以汀这几日在府里?找出了?几个?爹爹留下来的香囊,重新回忆了?一番绣法?。
他的手因为练武,早就变得伤痕累累,远不如别的男子光滑,只有粗糙的茧与细细密密的伤疤。
这样的手,只能上阵杀敌,却?很难捏针,绣精致的花样。
十九年不曾碰过针线的邹以汀,绣得很艰难,已经被扎了?很多次,尤其是食指,都被扎白了?。
不过这对他来说只是小得不能再小的皮肉之苦,不算什么。
飞鹰凑过来歪头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公子……你这是在绣什么?”
邹以汀愣了?一下,抬头:“一般给妻主绣香囊,不都会绣鸳鸯戏水吗。”
飞鹰:……
我觉得你这不是鸳鸯,是鸳鸯棍。
“那个?……公?子,是不是颜色太深沉了?,要不换亮堂一点的明黄色?”
邹以汀不以为意:“边塞的鸟都是这个?颜色。”
飞鹰:……边塞那都是鹰啊!
邹以汀能不知道吗?
他不过是不想好好给王知微绣,拿她的香囊练手罢了?。
认认真?真?练手。
当晚,陛下举行晚宴。
邹以汀换了?一身绿云的外裳。
这次晚宴的臣子远不如陛下五十大寿时人多,邹以汀得以离陛下近些。
他乍一坐下,就看见王知微一脸嫌恶地走到他身边。
原来陛下早就暗暗把他俩的位置特意安排在一起了?。
王知微当场捂住鼻子:“什么破位置。”
邹以汀当没听到。
看来今晚不会好过。
那头二皇女也来了?。
二皇女王昭华生了?一张十分板正的脸,不比其他女子长?相柔和,反而眉目较高?,较为严肃。
她皱着眉坐到王知微一侧,路过之时,邹以汀依规起身向她行礼:“见过怀王。”
被她忽视了?。
邹以汀习惯了?,也不在意,只行完礼就坐下。
傅家除了?傅云疏,都坐在邹以汀的另一侧。
傅瑛笑着坐在邹以汀身边,全当他是空气,和小厮嘀嘀咕咕着什么。
他的小厮绕过邹以汀,恭敬又神秘地向王知微问道:“敢问世女殿下,王小姐身在何处?”
邹以汀倒酒的手停了?一瞬。
王知微意会,笑道:“阿文和四殿下喝酒去了?。”
王春希不喜欢这类晚宴,大多只露一面?就走,甚至不露面?。
赶巧在路上碰到了?乾玟,就拐着乾玟“叙旧”去了?。
小厮得了?话,又传给傅瑛,傅瑛遗憾道:“那我们一会儿去找他,本公?子有东西要给她。”
邹以汀余光瞥见了?他怀里?的香囊。
只能看见一个?角,杨妃色的,粉扑扑的,确实?很衬年轻的小姑娘。
他不由摩挲了?一下被扎伤的指腹。
旁边王知微同宫人偷偷道:“给邹大人换最烈的酒,一杯就能醉倒那种。”
还塞了?宫人一块玉。
宫人笑着应是。
不一会儿,陛下来了?。
晚宴开始,好些个?舞者纷至沓来,献上一曲《塞上曲》。
上首王元凤瞥了?二人一眼,二皇女也顺着目光看过来,严肃瞪向王知微,示意她陛下面?前?,要和邹以汀和谐相处。
王知微几乎要咬碎牙,才?逼着自己?不情愿地朝邹以汀举杯,坏笑道:“来,邹大人,我敬你一杯。”
邹以汀没有犹豫,举起酒壶一饮而尽。
火辣辣的烈酒灌入喉咙,像吞下一口长?满尖刺的仙人球。
邹以汀面?不改色。
王知微不信邪,又举杯:“邹大人,今晚不醉不归了?,可别让皇奶奶失望啊。”
邹以汀也配合地端起酒:“世女殿下别先醉了?。”
王知微眉梢一飞:“笑话,我劝你注意些,若你先醉,我定叫你丢大人,到时候,你就别想进?我世女府的门!”
邹以汀不回话,又一饮而尽。
王知微看他这副全不在乎的样子,气得牙痒痒,又倒了?一杯:“再来!”
酒气盘桓的恍惚中?,邹以汀想起十岁那年的春猎。
爹死后,他就意识到,他的处境,嫁人无用?,一旦他嫁了?人,邹家再无平反之日。然而当朝没有男子入官的先例,他连考科举的资格都没有,能走的只有一条路——武官。
娘亲的旧部虽然解散,但都还在,如今大洲分裂,战争不会结束,武将永远空缺,只要他的武艺比别人好,就有机会出头。
他抛弃了?琴棋书画,握紧娘亲留下的剑,循着娘亲早前?教他的那些,没日没夜地练。
在傅家,他什么都没有。
这样的他,不需要尊严。
于是他积极跟在傅家大小姐傅瑗身后,当她的小跟班,默默用?眼睛记下武教教授她的东西,他还自愿做她的马童,舔着脸跟着她偷偷练骑射。
好几次,瘦小的邹以汀都被马踹到泥坑里?,他也一声不吭爬起来,继续帮傅瑗牵马。
“泥巴人,哈哈哈哈!”傅瑗骑在马上大笑他。
有一段时间?,他在傅府的外号就叫泥巴人。
他还偷溜进?二小姐傅珍的书阁背兵法?,每次时间?有限,就生生养出了?一目十行、快速记忆的本领。
有一次被傅珍发现,大骂他是“偷书贼”,他被“误会”成小偷,被傅珍拎着打了?一顿。
那段时间?,他在傅府的称号太多了?。
十岁那年,陛下春猎,傅瑗崴了?脚,傅珍生了?病,傅云疏又年老,傅大人又外派,不在京中?,无奈之下,傅云疏只好带着邹以汀前?往。
邹以汀深知,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那一年,他百步穿杨,拼命猎得一头熊。小小年纪,拉满了?二石弓,叫在场武将惊叹不已。陛下也对他赞许有佳,特许他进?入军营。
他知道,只有从军才?是他唯一的出路,而他,终于踏进?了?大门。
他的运气,只有在那段时间?最好。
恰巧当年,几个?跟随陛下战天下的将领相继年迈、功成身退,夺嫡之争开启,又斗下了?不少将领,职位空缺甚多。
三年后,渤国又面?临周国进?犯、夏国围剿的被动局面?,他被陛下钦点进?入镇潮军。
十三岁的他,银甲加身,金銮殿上叩谢圣恩。
“臣叩谢陛下隆恩。陛下不以臣卑鄙,拔擢于微末之中?,委以重任,此恩此德,臣铭感五内,永志不忘。
臣必当殚精竭虑,夙夜匪懈,以报陛下知遇之恩,为国尽忠,死而后已。”
为国尽忠,死而后已。
他怎会不知道,当年陛下的凉薄,不愿扶他娘一把。
他又怎会不知,陛下提拔他,除了?他有武艺,还因为帝王的愧疚。
不知不觉间?,邹以汀已经灌下整整三壶烈酒,一旁的王知微酒品太烂,已经吐了?三回。
他眼眶发酸,不用?王知微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晚宴结束了?。
乾玟与王春希的烧烤小摊也结束了?。
乾玟本来只是打算出来找个?地儿随便吃吃,没成想碰上了?王春希。
好家伙,那嘴跟上辈子不会说话似的,一路叭叭叭,连声质问她为什么不找她,吵的乾玟脑袋疼。
“走吧,四殿下,我们去喝口酒。”
王春希就等她这句了?:“好!”
于是二人喝到王春希烂醉如泥,乾玟也装醉,两个?醉鬼终于放过了?彼此。
醉是不可能醉的。
乾玟上辈子靠喝酒拉来不少幕僚,这辈子人设是纨绔,更是酒缸里?泡大的。
她派人送走王春希,担担身上的炭火气,冲黄鹂挥挥手:“收拾了?吧。”
黄鹂:“小姐不吃了?吗?”
乾玟:“不吃了?,去看看世女今晚有没有被二皇女打。”
黄鹂:……
到晚宴门口,恰逢晚宴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