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山君
然后冷风顺着门缝灌进屋里,
措不及防将桌上的舆图吹了下来。
谢延玉眼疾手快,下意识去抓那舆图。
也就是此时,
谢承谨也出手去抓那张舆图。
两人手一同抓住舆图,
也因此碰在了一处。
谢承谨不喜触碰旁人,原想立刻收回手,
然而动作间,蹭过她的手指,却留意到她手有些粗糙。
他垂眼看,
就看见她的衣袖很长,基本掩住了她的手,只露出手指在外面,
而她手指上有还未脱痂的伤痕,小小的,像是蝎子蜇出来的。
电光火石间,
谢承谨突然想起,谢延玉是养蝎子的。
于是原本要收手的动作就这样顿住了。
而那一边,
谢延玉和他手碰在一起,
他的体温很低,这人像冰一样,冷硬又毫无情绪,手也像冰一样冷,
她被冰得一个激灵,心想,他的手比她还冷,然后看他抓住了舆图,她便松了松手,直接要把手收回去。
然而她刚动了动,要把手抽走,
下一秒,
就措不及防被他按住了手。
谢延玉顿了顿,
因为太过突然,她愣了一瞬,
也就是这一瞬,
他冰冷的手指像顺着她的指缝,一点一点往上,摩挲着她的肌肤,
动作有些暧昧,却让人难生旖旎之心,只觉得被毒蛇探索着,审视着,谢延玉一瞬间头皮发麻,又用力把手往外抽了一下。
谢承谨却紧紧攥着她的手,不让她抽离,
他力道很大,几乎要把她的手骨捏碎了。
因为手掌严丝合缝地扣住了她的手,他掌心粗糙的疤痕也因此磨蹭过她的皮肤,触感清晰,又往她手背上带起一点尖锐的痒。
然后他将指尖继续往上探,触碰到她被袖子遮住的手背,
再往上,就触碰到她的手腕。
也就是这时,
他指尖感知到了纱布的触感。
她的手腕上,一圈又一圈地缠着纱布。
只有一个人会这样。
她常年为他放血疗毒,刀从小臂划到腕间,所以才会缠手腕——
谢延玉。
第35章 就你吧 诱饵
谢承谨近来时常梦见谢延玉,
有时候梦境以她的第一视角展开,他可以直接感知到她的想法,除此之外,还有时候梦境是以他的视角展开的, 都是些零碎的画面, 例如谢延玉被人撞破和贺兰危私通, 后来因为声名狼藉被他软禁了起来,又例如谢延玉投奔妖族,梦里的他后悔没早些杀了她。
这些画面没头没尾,因果不清, 但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足够大逆不道,
然而到底是梦中画面, 零零碎碎的,
谢承谨没太当真,起来就模模糊糊忘得差不多了。
但眼下,
他攥着谢延玉的手,触碰到她腕上纱布, 突然一阵头痛,
那些向来只出现在他梦中的画面, 头一回在他清醒时从他脑中闪过,仍旧零零碎碎的,一闪而过他抓不住, 但却有个念头变得无比清晰——
杀了她。
她现在虽只是阳奉阴违, 但以后会酿成大祸,
趁现在杀了她,现在杀她还轻而易举。
谢承谨胸腔起伏起来,
那些画面强硬地在他脑中来回翻转, 好像不是梦,就好像他曾经历过目睹过这些画面,是他记忆的一部分,被他忘记了,现在却正在复苏,他试图抓住却又抓不住,被闹得头痛欲裂,好像有几千根针轮流往他额角刺。
连意识都混沌起来,
他只能本能地攥紧谢延玉的手。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定然捏疼了谢延玉,就连他自己掌心未愈的伤口都因此再次裂开,
血涌出来,渗入两人指骨间,
谢承谨试图借此让自己清醒些,往日里手心的痛感总能拉回他的神智,让他清醒。
但此刻,即便掌心刺痛,他却仍旧不够清醒,垂着眼睛,混沌中只能感知到掌心她手指的触感,微凉的,修长纤细的,又硬又粗糙,像竹,像她这个人一样,长了一副又倔又韧的反骨——
从来都不听话。
*
谢延玉原本还在用力把手往外抽,
然而越动,他攥得越紧。
到后面他掌心的伤都裂开了,她被沾了一手血,却也不见他松手。
她这才抬眼看他,就发现他现在好像不太正常。
依照他现在的样子,
不管她多用力把手往外抽,也都没用,说不定最后把自己手骨弄断了,他都不会松手。
她意识到这点,终于阴着脸停下动作,深呼吸了几下,才出声问他:“您怎么了?”
她仍旧压着嗓子,连这种时候都没忘了伪装,
如果不是已经察觉到她的身份,
谢承谨只听她的声音,是听不出来这人是她的。
此时她话音落下,
谢承谨好像被拉回一点神智,
他抬起眼看她,眼底有点赤红,视线和尖锐的刀子一样。
谢延玉从未见过这样的谢承谨,
他平时都是冷冰冰没有情绪的样子,什么时候露出过这种眼神,好像要剖开她的皮囊看她的血肉与骨头,分明是生气了。
有点吓人。
压迫感十足。
谢延玉被看得头皮发麻,
手上血液湿热的触感也同样让她头皮发麻,
但比起害怕,更多的是烦躁,她忍无可忍,再一次把手往外抽,阴阳怪气道:“公子看着也是个体面人,三番两次针对我做什么?”
她还不知道他认出她来了,
所以依旧装出这副无辜的样子,在这里阴阳怪气。
谢承谨见着她这样子,脑中那念头又随之勃发起来。
杀了她。
杀了她。
即使她还未酿成大错,现在杀了她就是悖逆规矩,他仍旧无法抑制地想杀了她,折断这支不听话的竹。
谢承谨口腔中溢出一点血腥味,死死捏着她的手腕,
他向来循规蹈矩,此时也不愿违背规矩,于是强压着那股杀意,心中竟荒谬地想着,再给她一次机会,倘若她自觉认错,他就小惩大戒,把这件事抹平,而不是取她性命。
抱着这样荒谬的想法,
他没有揭穿她,而是冷声反问:“我为什么针对你?你自己说。”
他这话意有所指,
谢延玉背脊僵直,有一瞬间以为他已经看出她的身份了。
她差点想要服软认错,
但是话要说出口的时候,她抬起眼,正对上他的视线,从他眼中的倒影看见她自己的模样——
易容术还好端端的,没失效。
她也一直压着嗓子说话,袖子足够长,遮住了她手腕上的纱布,没有露出任何属于她的特征。
即使他攥着她的手,刚才摸了下她的手背,但也只是蜻蜓点水碰了一下,应该也没摸到她腕间的纱布。
他没理由认出她。
况且就算他真认出了她,他也不至于这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