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山君
谢延玉感觉他又要发疯了。
她和他对视片刻,在他发疯前先说话了:“公子如果真的想杀了我泄愤,也并无不可,只是我死前能不能知道——”
她顿了顿,语气十分柔和:“我到底哪得罪公子了,把公子气得恨不得要杀了我?”
贺兰危冷笑了下,语气也十分温柔:“你自己心里不清楚是吗?”
谢延玉确实不太清楚。
她不管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她到底干了什么能把贺兰危气成这样,恨不得要直接掐死她。她到现在为止一共就做了两件得罪他的事,一件是给他醒酒汤里下情丝蛊,他发癫喝下去了,她还给他喂了解药,她觉得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还有另一件事就是偷偷跟上来,偷了他上清仙宫的令牌。
但这罪不至死吧。
她觉得大约不是因为这两件事,但他的情绪跳得太快,她一时半会实在搞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怕他真要杀了她,她想拖延一点时间,于是一边思忖,一边把上清仙宫的令牌从袖子里拿出来。
先物归原主总归是没错的。
她把令牌塞进他手里。
贺兰危看她这动作,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什么意思?”
谢延玉敷衍:“我有错,我不是故意偷公子令牌,公子生我的气是应该的。”
贺兰危盯着她:“继续。”
谢延玉也不知道他想听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的不耐,开始数自己的罪状:“三番两次算计公子,确实是我的错,我当初不该给公子下情丝蛊,公子传讯符都和我解除好友了,我就该知道公子不想再看见我,我应该识趣一些,不该易容跟上来在您眼前晃,也不该……”
她认起错来态度一直都很好,
但说了这么多话,没有一句是贺兰危想听的,
他越听,胸口那团火气就蹦得越高,到最后听见她说不该在他眼前晃,不知怎么的,那股火气终于压不住了,她原本就后退了一步,这时候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他手上骤然用力,扯动了捆仙索。
捆仙索拴住她一边手腕,
她跑不了,但即使这样,他还是看不得她离他这么远,
贺兰危不知道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能这么易怒,刚失控一次,立刻就被她两句话挑动得将要失控第二次。
他把她拽过来,盯着她眼睛都快滴血了:“不该在我眼前晃?我传讯符解除你好友关系后,你给我发过一句讯息吗?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我追你追到妖界,你看见我就翻墙跑了,刚才给我一巴掌还想跑,谢延玉,是你觉得不该在我眼前晃,还是你根本不想和我呆在一起?”
他把这些事罗列出来,
一桩桩一件件,好像在和她算账一样,
谢延玉听得愣了下,
她好像隐隐约约有了一点头绪,但又没完全抓住关键点,于是她眨了眨眼,看着他。
贺兰危声音和刀一样:“口口声声喜欢我,这就是你的喜欢?”
谢延玉觉得他有点疯,这时候是真的不太想激怒他,免得他继续发癫,还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来,
但她是装的柔顺,不是真的柔顺,刚才她耐心就到极限了,
这时候被他步步紧逼,虽然有自知之明,不敢再扇他一耳光,但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反驳了句:“公子是不是气糊涂了,我不曾说过喜欢您。”
这话一落,
贺兰危顿了顿。
他骤然想起,这一世,她确实没说过喜欢他,一句都没说过。
就连最开始给他送情丝蛊,跪在地上坦白给他下了药的时候,她都没说过。
譬如喜欢他爱他这类的话,
她只在上一世说过。
可是这一世她没说过喜欢他,这一年却仍旧做出了和上一世类似的举动,对他献殷勤,给他汤里下情丝蛊。
所以这一年她的爱,
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贺兰危表情空白一瞬,随后怒极反笑,语气反而轻柔起来,阴森森的:“你没说过喜欢就是不喜欢?谢延玉,你可真行,你不喜欢我,你每天跑来我这侍奉?你不喜欢我,你每天在我面前献殷勤?你不喜欢我,你给我下情丝蛊?你吃饱了没事干,闲的是吗?”
谢延玉:“……”
谢延玉一时间都不知道他是想证明什么了,
是想论证她不喜欢他,还是想论证她喜欢他。
她看着他猩红的眼,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冒出来,刚才隐隐约约却抓不住的关键点终于抓住,
她安静片刻,然后很平静地抬头看他,温和笑了。
贺兰危之前就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骨子里的恶劣和危险,只要破戒疯一次,就走不了回头路,
他试着抵抗,试图让自己的姿态不要那么难看,
但看见她平静温和的面目,看见她还笑得出来,他那点理智终究还是崩断了。
他正要发作,
然而下一秒,
谢延玉却突然伸出手,抱住了他。
贺兰危一顿,
然后又听见她说:“公子这样说话,总会让我觉得,您是喜欢我的。”
*
谢延玉倒不认为贺兰危这样的人能真心喜欢谁,
他性格轻慢,谁也不放在眼里,要说能喜欢上谁,那就太荒谬了。
看见他这个反应,
她心里大致有了计较,
大约是她之前献殷勤献得太狠了,后来有了系统后,为了走剧情,对他有些疏忽,这让他觉得有落差,不满意了。毕竟他把她当消遣,当玩物,但这玩物有一天突然不往他身上贴,反而去做自己的事情了,他心里不平衡也很正常。
但这也够了,
这代表他不抗拒她。
她原本以为他解除了和她的传讯符好友,就是抗拒她,不想见她。
她这趟过来原本也是想着要和他修复关系,毕竟和他还有那么多亲密剧情要走,
刚才打了他一巴掌,她还担心彻底撕破脸了这条剧情线就走不了了,但现在机会就送上来了。
她环着他的腰,感觉到他身体僵了僵,
他似乎想推开她,手摁在了她肩头,
但她没管,直接抬起头在他嘴唇上亲了下:“别生气,我也喜欢公子,之前避开您是以为您不想见我。”
是很轻的一个吻,
并不深入,只是唇瓣在轻轻摩挲,
但贺兰危脑中有一瞬间空白。
他这一刻本能地,只能感觉到她嘴唇的触感,以及怀中她的温度,
山林间雾气厚重,水汽早在行走间将衣物氤氲得潮湿,衣料贴在身上好似成了一层很薄的隔膜,好像把彼此身上的温度都融合在一起,呼吸和心跳交融,连肢体相贴之处的触觉也都被无限放大,
他垂眼看着她,距离近到能数清楚她有几根睫毛,好半天,他的思维才恢复运转。
他只不过是把她当成个玩物,消遣消遣,打发时间罢了。
刚才和她那样说话,也只不过是因为察觉到她上一世说的爱他都是假话,他有一种被愚弄的恼怒感。他这样的身份,向来都是他消遣别人,戏耍别人,她又怎么敢反过来蒙骗他?
被当成猴子戏耍一遭,他怎么能不生气。
她却把这解读成他喜欢她。
多荒谬。
贺兰危感受着唇间温热触感,平静地想。
他抬了抬头,准备避开她的吻,手摁在她肩上,准备一并把她推远一些。
然而方才抬起头,
就看见远处雾气中,若隐若现地有个人影,
贺兰危感应到他身上的妖气,知道他就是之前在山洞里给谢延玉脖子上留吻痕的男妖,雾气深重,只能看清身形轮廓,看不清那男妖的面目,他知道男妖在盯着谢延玉,也在看着他,
那男妖似乎要上来把他撕了,
但是好像又顾忌着什么,最终也没有过来,只是在雾气里看着他们。
贺兰危眼睫颤了颤,摁在谢延玉肩上的手没再用力,
他没有再试图推开她,
而是微微低下头,揽住谢延玉的肩,加深了这个吻。
*
另一边,
沈琅近乎是目眦欲裂了,
隔着雾气,他死死盯着贺兰危,
他隐约看清了贺兰危的脸,想起来上一世的事,这人是谢延玉的旧情人之一,他也见过。上一世,他和谢延玉成亲前,曾有一次见过贺兰危对谢延玉举止亲近,不过谢延玉转头就把贺兰危推开了,和他解释,说她没爱过。
但现在,
他却看见她主动亲吻贺兰危。
她不爱贺兰危,为什么会主动?
为了权财?
沈琅怨毒地看着贺兰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