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山君
过了一会。
贺兰危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脸:“你没有完全恢复记忆,是不是?不然问你心魔镜在哪,你怎么不说话?”
谢延玉:“……”
谢延玉还是沉默不语。
她一直不说话,贺兰危好像突然生气了,语气变得冰冷:“你没完全恢复记忆。不然你怎么会不知道,前面那片湖就是心魔镜?”
心魔镜是一面镜子。
但是被收服之前,会幻化成湖泊的模样。
谁走进由它幻化出的湖泊,哪怕摸一摸里面的水,都会被拉进镜中。
上辈子,心魔镜是谢延玉拿回来的,她对它再熟悉不过。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手突然扼住了她的喉咙:
“我就说,你要是想起来了,你怎么会理我?你身边那么多人围着,你要谁帮你拿心魔镜不好,偏要来找我。上辈子后来,你与我将界限划得再清楚不过,你要是想起来了,怎么会理我?!”
掐住她脖子的手,力气用得并不大。
但谢延玉却感觉到一些杀意在起伏,然而手的主人理智拉扯,好像又想杀了她,又不想杀了她,迟迟做不了决定,所以她甚至连一点呼吸不畅的感觉都没有。
抬着眼,她看见面前这人黑森森的眼眸中有水光。
他好像又要哭了,好像委屈得要命,可分明是他在掐着她的脖子。
方才他那番话,里面有几句话,是重复的。
好似他很在意。
谢延玉好像揣摩出一点他的想法——
他在怨恨她上辈子,之后的那一段时间,与他划分得清清楚楚,不理他,与他像陌生人。
他其实根本不能确定她有没有全部恢复记忆。
因为他发问的时候,她也只是沉默而已,没有明确表达过她不知道心魔镜就是那片湖。
他不过是在试探。
那他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确认她是真的恢复记忆,并且恢复记忆了以后还理他。
因为他在害怕,害怕她现在搭理他,是因为她没有记忆,害怕她一旦恢复记忆,就不会再理他。
但这样的人,向来高高在上,他甚至都不知道害怕的滋味,又哪里能认识到自己在害怕,只能用这样又扭曲又可怜的方式一再向她确认。
谢延玉揣摩出一点他的意思,于是直接把他的手拍开了。
没用多少力气,
但啪的一声,确实将他的手打开了。
谢延玉刚想动弹,然而下一秒,却又感觉到他捏住了她的手腕。
随后,他横在她腰间的手用力,像是想把她横抱起来——
横抱起来,带着她去哪?
本身不是什么奇怪的姿势,但在这种情境下,就有点奇怪了。
四下无人,荒郊野岭,前面一片心魔镜幻化成的湖,而他在发疯。
怕不是要带着她一起跳湖!
谢延玉对于危机的感知开始狂响。
她本能感知到危险,头皮都炸起来了。
直接反手一胳膊肘捣到了他腰腹。
下一秒。
贺兰危措不及防,也可能是没想挣扎,被她一掀一推,直接推到了地上。
谢延玉坐在他腰间,伸手按住他。
贺兰危被她压住,也没有反抗。
他眼泪又落下来了,晶莹剔透,漂亮得很,但即使漂亮,也掩盖不了这人越来越疯的事实。
他一疯起来就像个幽怨的鬼,被极端的情绪拉扯着,然后怨恨地看着她,幽怨地流眼泪:“即使你没想起来,得到心魔镜以后你也该想起来了,你怎么能不理我呢?想起来你就不会理我了,和之前一样……”
他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又要掐她脖子:“不如你我一起死了,被吸进心魔镜里去,永远留在心魔镜里,死在一起,做鬼都得在一起,你哪里还能不理我?”
谢延玉转而又钳制住了他的手。
他这样看起来还挺柔弱的,她很不耐烦:“不会不理你。”
贺兰危阴森森看着她。
但谢延玉能感觉到,他情绪好似稳定了一些。
至少比刚才要稳定。
说明她刚才揣摩出的那点东西是正确的。
谢延玉:“……”
谢延玉没话说了,低眼看着他。
又听见他问:“所以你真的没全部想起来,你只是知道心魔镜而已。”
谢延玉不置可否。
贺兰危又尖锐起来:
“你怎么能保证你想起来以后不会不理我?
“前世那碗情丝蛊不是我喝的,我发觉你下药,逼着你喝下去了,然后将你当玩物作弄,心魔镜,前世是你为我拿的,拿完便夜盲了。如此这般,你会不怨恨我?”
他一口气将前世的事情都说出来了,好像用一把尖刀,剖开了血淋淋的过往。
他这样,有一种将所有实话说出来,试探她的意味,
既知道这些事过分,认为她会因此怨恨他,却又一定要说,因为期待着从她嘴里得到一个答复,听她说她不会不理他。
但谢延玉对他,确实谈不上怨恨。
即使她没完全恢复前世的记忆,但她足够了解自己,她不会因为这种事怨恨他。
因为很多事情从始至终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年幼时,便有人与她说过,自己所做的选择,便自己承受后果。
她前世给他下药,后果是下药失败,被他灌了药,当成玩物戏弄;自己去拿心魔镜,眼睛从此夜盲,也是她的选择所带来的后果。
因果而已。
她可能会厌恶他,想远离他,厌烦他,或是觉得他是个揣着坏心的烂人,嫉恨他高高在上。
她唯独不会因为自己的选择去怨恨他。
但谢延玉没回答他。
她拍了拍他的脸,触碰到他的眼泪,然后起了身,慢条斯理蛊惑:“你问我如何才能再喜爱你,那就把前世我做过的事做一遍,你我两清;即使我拿到心魔镜,恢复了记忆,也找不到由头怨你,毕竟前世我所受之事,今生都由你所受。而你于我有用,说不准我会再喜爱你。”
这话其实说得有些牵强。
好像即使她真的能再喜爱他,也是因为他有用而已。
这是纯利用,对一件工具的喜欢,而不是对一个人的喜欢。
贺兰危站起身,盯着她看了半晌。
黑眸幽幽的。
谢延玉也没说话,安静与他对峙,没过多久,就看见他一言不发,还是转身往心魔镜化成的湖边去了。
他帮她拿,自然是他拿,谢延玉不拿,所以没跟上去。
却看见他没走几步,又回过头来,大步往她这走回来——
谢延玉有点怕他又要拉着她跳湖。
她往后退了两步。
然而下一秒,却被他大力拽进怀里,然后被捏住下颌。
就感觉他的唇贴上来,一边咬她的唇,一边阴森地同她说:
“若我拿到,你就再试着喜爱我。你要喜爱我,否则,我就和你一起去死。”
*
与此同时。
李珣拿着通感符,陡然睁眼。
通感符之前被贺兰危抽走,扔到了地上,但李珣后来又捡起来,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强行让它生了效。
此时。
李珣脸色难看得要命。
沈琅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掌心的符,几乎是一瞬间,就大概明白了谢延玉那边是怎么回事。想来又是贺兰危勾引她了,沈琅心中都要淌出毒汁,然而看着李珣的面色,又生出一些扭曲的愉悦——
往日里她与贺兰危亲密,他在门外听,现在李珣也能通感到。
沈琅捏了下指尖,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片刻后,姣好的面容上带了一点阴毒笑意。
然后他抚了抚衣袖上的折痕:“她对贺兰危,有些上心。”
李珣脸色很差。
语气也很差,听见这话,一剑就横在了他脖子上:“挑拨离间?”
沈琅将剑推开一点。笑着说——
“怎么叫挑拨离间?
“我是说,不如你我合谋,将贺兰危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