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山君
随后才继续道:“他并不好,所以……”
“所以你若不喜,又或者这门亲事是他强迫与你,你都尽可与我说,我会帮你回绝。”
谢延玉都有点惊悚了。
她并不想回绝这门亲事,但此刻,她完全顾不上反驳他这话了。
她完全没想到谢承谨会与她说出这样一番话,不符合他平日的作风,甚至好像还有些关注她的意愿,这就很吓人了,她忍不住问:“兄长为何这般?”
“……哪般?”
“为何这般关注我的婚事?我记得您并不喜欢管无关之事。”
谢承谨按在求亲帖上的指尖微顿。
半晌后,他才面无表情道:“名义上,我是你的继兄。”
所以他应该管。
虽然谢延玉觉得有些牵强,但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
她不再多想,点头:“原是如此。”
谢承谨看着她,又说了一遍:“你若不想与他成亲,可以告诉我。”
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这话,总让人觉得,他像是在等着她说不想和李珣定亲一样。
但看他表情又是平静无波的,很冷淡,谢延玉看了他半晌,然后在他的目光下摇了摇头:“没有。兄长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并非他强迫与我,我与他也是早就相识了,这亲事我也是想要定下的。”
谢承谨闻言,抓着求亲帖的手指陡然收紧。
他看着她,好像想找她在说谎的痕迹。
但她脸上表情自然,不管怎么看,都是在说真话,
甚至某种意义上,他与她血脉相连,能感知到她的一些心情,可此时他也感应不到她有说谎的迹象。
所以她是真的想与李珣定亲,与他交吻,也是情愿的。
谢承谨手指捏紧了,指节都有些泛白,求亲帖拿在手里,有点烫手,刺得他指尖的皮肤都在灼痛。
他默默不语。
但下一秒,却听见她又说:“既然兄长是为了我的婚事而来,就直接允了这桩亲事吧,也好让事情往前推进,我想快一点与他定亲。”
脑中好像有根弦骤然断裂。
谢承谨看着她,好像还想说点什么。
但也就是这一刻,
楼上好像隐隐传来什么响动。
随后,那宗务堂弟子上了楼,又迅速跑下来,焦急道:“小、小谢师妹,你快上去看看吧,上面打、打、打……”
这话说的结结巴巴,也不知道上面怎么了,
谢延玉看他实在焦急,就朝着谢承谨点了点头:“我还有事,兄长自便。”
说完话,也不再看谢承谨,直接提着裙摆跑上楼去了,
白裙子跑上楼,好像风筝升空,线真的断了。
*
宗务堂的隔音非常好,每一层楼之间都布有结界,按理说是听不见其他楼层的动静的。
但刚才在楼下,她都能听见一点微弱声响,也不知道楼上究竟是怎么了。
直到这时候,
谢延玉跑上楼,才知道——
楼上打起来了!
贺兰危和李珣,两个将近化神期的修士厮打了起来。
但这两人谁也没用法力,没用兵刃。
就像两个凡人打架一样,简单粗暴又直白,两人毫无仪态地扭打在一起,拳打脚踢,拳拳到肉,像是发泄情绪一样,李珣扯着贺兰危的发冠,往他脸上揍,骂得脏的要命,说贺兰危就是个勾引别人未婚妻的贱屌子,不知廉耻,就应该被卖进窑子里去,平时高高在上装得和什么似的,结果背地里就这样出来勾引女人。
贺兰危头一歪,避开李珣的拳头,也完全不摆高高在上的贵公子架子了,翻身掐着对方的脖子,把人按在地上扇,冷笑说那怎么办呢她就是被我勾引到了,我能勾引到她你却勾引不到,你怎么不反思你自己的问题?
两人的骂声混杂在拳打脚踢的声音里,
不连贯,也听不真切,但能听见一些,拼拼凑凑也大概能拼凑出他们话里的意思。
而楼上已经一片狼藉,乱得要命,桌案、摆设全都砸到了地上,也丁玲咣啷响个不停。
谢延玉:……?
第107章 在外面彩旗飘飘 但他永远没法见光……
谢延玉还没见过修士这样打架。
直到片刻后, 打架停了,她站在两人中间的时候,她还有点恍惚:“你们……”
她原本想问你们为什么会打起来,
但其实也就是刚才那一会, 她把他们说的话都听得差不多了, 所以她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扭打在一起, 无非是李珣觉得贺兰危勾引了她。
于是她话音微顿了下。
随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又看向李珣:“你——”
她带着问题看人的时候就是这样,有一点点微妙的审视意味。
黑沉沉的眼睛和深潭一样, 把人往里面吸。
李珣了解她, 所以对上她目光的那一刻, 就差不多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了。
她在想什么呢?
在想他为什么会那么骂贺兰危。
在想他是不是知道她和贺兰危的关系,在想他之前是不是真的听见了,在想他说的做梦是不是在骗她, 在想他如果真的知道了,为什么不退婚?
她太聪明, 太谨慎多思。
上来撞见他和贺兰危扭打,听见他们说那些话的时候, 就不可能想不到这些。
因为谨慎多思,所以她会思考,他如果真的知道了, 之前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提退婚的事, 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报复她,还是另有目的?
她什么都会预想一点,
但她大概不会去想,他不想退婚, 只是最简单的不想退婚而已。
她不会这样想,即使他向她坦白,她也不会信。
她只会害怕。
想起前世的下午,他坐在桌案前看着她,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以至于他想对她说些什么,很多很多话,说不退婚,说他或许有些喜欢她,说过去那些事情他想放下了,但话到嘴边,还不等说,她的脸色就越来越苍白。
在他眼里,是两世经年日久,算不清的账。
在她眼里,是她出卖过的人和她重逢后,被她逼着定了亲,撞见了她和旁人行夫妻之事,然后不仅不退婚,还反常地要同她说爱。这叫她怎么不害怕?怎么不去想他是不是想要图谋更多,更让她无法接受的东西。
一如此刻。
她听见了他和贺兰危说的那些话,如何能不多想。
李珣对着她的目光,半晌后,接了她的话:“我?我怎么?”
他面不改色:“你想问什么?问我怎么和他打起来了?不如你问问他?他顶着一脖子的痕迹,说和你有染,那些痕迹都是你弄出来的。”
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整理一下衣服,到底也算不上有碍观瞻。
李珣这张脸还是漂亮得很,下颌有一点擦伤,他抬手,用手指按了下那伤口,金褐色的眼睛盯着她看,语气阴森森:“青青,你自己说,是也不是?”
这话落下,
问题又推回谢延玉那去了。
好像李珣出手打人,真的就是因为贺兰危说和她有染,而不是因为他自己真的信她和贺兰危的事。不知道为什么,谢延玉总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好像她只要否认一句,李珣就会信。
她缄默起来,沉默地看了李珣一眼。
李珣还是那副不太好惹的样,也看不出什么异常,谢延玉也说不出那种好像她说什么他都能信的诡异感到底是哪冒出来的。
她又转头,向了贺兰危。
贺兰危也已经整理好了衣服,腰背挺拔,仪态漂亮,他甚至用灵力把脸上的伤痕也给抹掉了,看起来除了头发有些乱以外,其实也算不上太狼狈,搭配上他那张脸,整个人此时甚至还反过来有一种脆弱易碎、赏心悦目的美感。
至于衣服下面被打得有多狠多惨,那就不知道了。
谢延玉看向他的时候,他也在看她。
贺兰危知道自己应该离开。
但他却很想听她的回答。
好下贱。
贺兰危头一回用这样的词来形容自己。
可他发觉,此刻他坐在这里,就是在等她说话,等她承认和他的关系,即使这关系不怎么光彩,显得他像一个见不得光的奸夫,一个插足旁人婚姻的第三者。
贺兰危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疯魔了。
因为他在期待着她承认。
他应该克制这样的念头,一如以往的每一次,
但他却好像克制不住了。
他从未设想过,他有一天会期待这顶帽子落在他头上,会因此生出微妙的愉悦感,即便名不正言不顺,但那又怎么样呢,倘若她承认了,他与她就不算是毫无关系了。
而且。
现在事情已经闹成这样了,她还能昧着良心撇开和他的关系吗?
她最好就是承认了,和李珣因此断了。李珣能给她的,他都能给,为什么要是李珣?
他黑森森的眼睛静静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