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脸怪的大口袋
百夫长喘了一口粗气,继续说道:“大牛哥,你不用防着我,我与你是同乡,一路逃难出来,我何曾害过你?我只想说,你们筹谋的那件事,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干。我麾下的兵卒全他娘的受够了。这狗日的仗,谁爱打谁去打!”
王大牛默默审视这位同乡。
百夫长通红的眼里只有悲愤,语气恶狠狠地说道:“大牛哥,你说谁会愿意为这样的朝廷卖命?以你的威望,你振臂一呼,必然应者云集。”
王大牛沉默良久才徐徐说道:“你要想清楚,若走上这条路,便再也不能回头。”
百夫长用力点头:“我已经想得很清楚。”
王大牛点点头,低声说道:“那你等我消息。”
他立刻起身离开营帐。守在外面的几个士兵连忙向他行礼,眼中是全然的崇拜和信服。
这位校官虽是流民出身,却智勇双全,立有赫赫军功。上了战场,他冲锋在前,为同袍挡刀挡枪。下了战场,他谦和礼让,从不仗势欺人。
在他麾下当兵,不用担心被出卖,被利用。要死他先死,绝不躲在人后。也因此,他在军中的威望甚至超越了主将和副将。
只可惜没有家世背景,一个校尉之职已经到顶,他此后再无前程。
王大牛默默走向自己的营帐,一路打量着来来往往的兵卒。这些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顶着面黄肌瘦的脸庞,目中没有希望的光彩,只有等死的绝望。
王大牛低下头不敢再看。他觉得窒息。
一名传令官走来,让他去一趟副将的营帐。
“末将见过曾副将军。”王大牛入帐之后半跪行礼。
“过来坐。”副将曾显荣招招手,而后亲自斟茶递水。
王大牛走过去落座,不曾言语。
曾显荣睨他一眼,问道:“你想好了吗?”
王大牛低声道:“起兵造反,这是灭九族的死罪。”
曾显荣缓缓喝茶,借机斟酌一番,旋即说道:“上次大战,分明是你斩落敌军统帅的首级,拔了敌军大旗,此乃不世之功。然而,秦将军在奏报的时候,却把这份功劳记在孙成安头上,叫那小子荣获卫将军一职。”
王大牛深吸一口气,拳头握得死紧。
曾显荣暗暗观察他的表情,故作神秘地开口:“你可知道秦良功为何总是提拔孙成安?姓孙的只是支度使,从未上过战场,他凭什么?”
王大牛声音低沉地问道:“他凭什么?”
曾显荣冷笑:“凭他嫡亲的姐姐孙映荷是秦良功最得宠的一个小妾。”
王大牛恍然大悟,却也并不觉得意外。这世道本就如此。奋勇杀敌的英雄往往死于战场,缩头缩尾的懦夫反倒吃上了人血馒头。
他们这些百姓生来就是给权贵当牛做马的。
王大牛问道:“辎重已经运抵大营,可将士们却拿不到军饷,吃不饱饭。那么多军需都去哪儿了?给将士们发足粮饷才能稳定军心,这个道理莫非秦将军不懂”
曾显荣冷笑道:“粮饷全被秦良功那群人吃了,用了,贪墨了。多出来的军需,他们还卖给了蛮族商队。”
王大牛骇然色变:“什么?这不是通敌卖国吗?”
曾显荣冷冷说道:“不仅秦良功通敌卖国。据我的探子回报,西州城城主和石头城城主都已经被蛮夷细作策反。蛮军若是杀到,他们立刻就会打开城门跪地相迎。”
王大牛脸色铁青,又惊又怒。
曾显荣无比苦涩地说道:“西州城和石头城一东一西拱卫建康。这两座城池若是被蛮军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建康便是瓮中之鳖。自己人害自己人,这仗如何打?我们不反,难道白白送命吗?”
王大牛的拳头用力压着桌面,桌腿不堪重负,发出吱嘎声响。
曾显荣盯着他渐渐扭曲的脸,问道:“反吗?”
王大牛不断粗喘,并不回答。
曾显荣又道:“杀了秦良功等人,夺走辎重,我们去往北地建造坞堡。我们可以庇护周围的百姓,也可以绞杀游荡的蛮族骑兵,这样不好吗?”
王大牛慢慢抬头,郑重问道:“去了北地,我们还会继续杀蛮人?”
曾显荣笃定点头:“这是自然。不杀蛮人,我们还能干什么?”
王大牛狠狠点头:“反!我今夜便暗中召集兵卒,助你起事。不过临安那边的军队很快就要来了,只怕这个时候不宜大动干戈。”
曾显荣冷笑道:“先头部队总共才五万人,他们来的当天,我自有办法让他们死伤过半。届时他们带来的粮饷也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王大牛立刻摇头,“让他们死伤过半得拿人命去推,这不行!虽说他们舟车劳顿,可我们的将士却也面黄肌瘦,战力大减。只怕两败俱伤,难有胜算。”
曾显荣哈哈一笑,神神秘秘地说道:“本将军自有妙计,你附耳过来。”
王大牛附耳过去,听了小片刻,不由赞叹:“好计谋!”
二人商议完毕,各自分开。
王大牛走了没多久,一名皮肤白皙,面色红润的文官进入营帐。
曾显荣连忙给对方倒茶,一脸谄媚的笑容:“成安,有事你唤我一声,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孙成安急切地问:“那蠢货答应了?”
曾显荣点点头:“答应了。他竟是没有半分怀疑。”
孙成安露出阴毒的笑容:“好好好,等临安大军抵达那日,我们就趁乱砍掉大长公主和齐修的人头,带去蛮王面前邀功。”
“都已经造反了还跑去北地建什么坞堡?这不是自讨苦吃?本官依旧要入朝堂,当那人上之人。蛮人的朝堂和大周的朝堂有什么区别,曾副将你说是不是?”
曾显荣笑呵呵地说道:“是啊,在哪里当官不是当,给谁打仗不是打?王大牛那蠢货还想去北地杀蛮人,他脑子真是进水了。”
曾显荣拍拍自己膝盖,得意洋洋地说道:“大长公主和齐修都是硬茬,王大牛既然有本事,那就让他去冲锋。他若能摘下大长公主和齐修的人头,那是最好。不能摘下,死了也无所谓,反正只是一个马前卒而已。”
孙成安端起杯子缓缓喝茶,忽然问道:“你说方众妙的人头在蛮军那里值不值钱?能换几等军功?”
曾显荣想了想,沉吟道:“她靠坑蒙拐骗当上国师,走了她爹的老路。蛮人巴不得她搅乱大周朝堂,毁坏大周根基,自是不希望她死。她的人头应当不值钱。”
孙成安的眼珠转了转,笑容十分淫邪地说道:“听说她长得很美。既如此,那就把她留在我帐下,当匹母马骑一骑。”
曾显荣搓着手说道:“你若是玩腻了,借我骑几天。”
“这有何不可?”
二人举起杯子轻轻一碰,仰头大笑。
第368章 方众妙,我头一个杀你祭旗!
又是两天过去,阴雨依旧绵绵。帐篷外一片泥泞,帐篷内冰冷潮湿。住在这种地方焉能活命?
王大牛穿上冷如铁块的衣服,缓缓走向秦良功的大帐。
几个火头军正在搭柴烧锅,旁边堆放着一盆盆猪牛羊肉。大白米饭已经蒸好,散发出香甜的气息。
前几日还穿得破破烂烂的兵卒今日都换了新装。他们嗅闻着浓郁的肉香,嘴角无不挂着涎水。
王大牛扯了扯有些紧的袍子,低头冷笑。孙成安那厮以为装装样子就能掩盖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的事实?大周军队早已被这些蛀虫啃噬干净,何愁不亡?
不知不觉走到主帐前,王大牛隔着布帘半跪行礼。
秦良功连面都不见,直接在帐内说道:“临安大军已抵达西州城,你带一队人马去迎。”
王大牛拱手领命,回头挑选了几十个心腹,即刻出发。
半日功夫就到了西州城。
巍峨城墙上有士兵举着长枪走来走去,出城入城的百姓川流不息。繁华的景象下掩盖着腐朽和杀机。
投降蛮军就能活命?西州城城主未免想的太天真。
王大牛与蛮军打过无数回交道,深知那些人的秉性。与其说他们是人,不如说他们是一群豺狼虎豹。
进城的当日,他们会挨个踹开平民百姓的家门,行那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之举。就连城中官员也不能幸免,他们是大周的权贵,可不是蛮族的权贵。他们同样会遭到屠戮和洗劫。
蛮军走的时候会把城中的粮食和金银珠宝全部抢光。若粮食不够,他们还会抓走许多妇女儿童充作军粮。
脑海中浮现一口大锅,锅里是煮沸的奶白汤汁。浓郁的香气仿佛飘到鼻端,却令王大牛作呕。
若非躲在暗处偷看,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熬汤的骨头竟是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蛮军吃人,这就是投降的后果!
去北地,建坞堡,护百姓,杀蛮人!一念通达,王大牛阴郁的面庞终于展露笑容。
他来到西州城的驻军大营,见到了大长公主和九千岁。二人并不摆架子,也不与他多说什么,直接便道:“出发吧。大战在即,片刻都耽误不得。”
王大牛在前引路,回头观察的时候眸光忽然闪烁了一瞬。只见泱泱大军中竟有一辆华贵的马车慢慢行驶,大长公主护卫在前,九千岁随行在后。
那里面坐着谁?对方是来打仗的还是来享福的?该不会又是一个孙成安,擎等着白捡军功吧?
王大牛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
大军缓缓行进,车内忽然传出一道轻柔如风的声音:“让西州城和石头城的城主今日赶赴建康,在大营里等我召见。”
王大牛表情微惊。他万万没料到马车里坐着的不是哪家勋贵的公子哥,竟是个女人!
赶车的老者点头应诺,而后飞身跃过五万人的大军,不曾落地借力,不曾慢下速度,就那样凌空飞度,越去越远。
王大牛看呆了。那老者竟是一位绝世高手。把此等高手当做奴仆差遣,车里的年轻女子该是何等尊贵的人物?
王大牛对身边的亲卫使了个眼色。
亲卫混入临安大军,打听女子身份。他很快回来禀报:“那是当朝国师方众妙。她爹是前国师方辰子。”
王大牛久居军营,不在外面走动,朝堂里也没有人脉,自是不了解方众妙此人。但他知道方辰子。那就是一个祸国殃民的神棍。若非方辰子害死太子,把皇位送给一个昏君,大周何至于腐朽到这个地步?
王大牛回头看了看马车,心里一阵厌恶。
大军又走了一段路,前方出现一座峡谷,谷中的河流很浅,只没过马蹄,横穿过去就能抵达建康大营,正好赶上今日的晚饭。
马车里再度传来声音:“停。”
令行禁止,浩浩荡荡的大军瞬间停在原地。
王大牛继续朝前走,过了好一会儿才勒住缰绳,堪堪停稳。他回头看着这支军纪严明的队伍,目光扫过一张张冰冷肃穆,坚毅果敢的面容,不知为何竟然有些胆寒。
这真是腐朽不堪的大周军队该有的气象吗?
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掀开车帘,一张难以描绘的脸进入视野。
王大牛的心脏忽然就从胸腔蹦到了嗓子眼。谁说国师都是仙风道骨?这女人竟是如此妖异!狭长的凤眸幽光微微,殷红的嘴唇宛若染血。
被她随意扫上一眼,王大牛竟是僵在马上,仿佛变成了一个泥偶。
半空中忽然有缥缈空灵的声音传来:【此人命宫被状如刀锋的煞气劈开,正寸寸碎裂。三日之内,他必被奸人欺骗利用,惨遭横死。】
王大牛慢慢抬头看向虚空。
这声音……这声音不是国师方众妙的吗?他刚刚听过,不会认错,可方众妙并未开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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