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脸怪的大口袋
以往她们也是这般亲密。大长公主不喜平雪纯懦弱,对她多有忽略,沈卉十分溺爱这个孩子,两人的关系亲如母女。
然而,只有走在后面的乔微雨才能发现,今日的平雪纯,脊背是多么僵硬,步履是怎样的深浅不一。她竟然在害怕沈卉,就像害怕一条缠绕上来的毒蛇。
这姑娘到底知不知道沈卉是她的亲生母亲?知道了,她还怕什么?可她若是不知道,她又为何害怕?
驸马爷肯定是知道的吧?平乐璋虽然不是大长公主生的,却也是他的种。他为何要害自己唯一的儿子?
哎呀呀!脑子乱成一锅粥了!我费这个劲儿干嘛?我把看见的一切告诉妙妙,她自然能帮我分析出结果。
乔微雨挠挠脑袋,暗骂自己傻,郁郁不乐的心情转瞬明朗起来。
她追上平骏达,行礼告辞。
平远洲走过来,想牵妻子的手,在大长公主跟前装一装夫妻情深。乔微雨却十分恶心他的靠近,转了大半圈,避到平骏达身后。
平骏达目光闪了闪,说道:“远洲,今日你留在府中吧,我怕乐章晚上再起高热,这里没人帮把手。你也知道,我身子不中用了。”
平远洲不敢拒绝,只能笑着应诺。
平骏达对乔微雨歉然地说道:“弟妹,对不住,今晚只能让你一个人回去。”
乔微雨强忍开心,连忙摆手:“驸马爷客气了。远洲是小郡王的叔叔,他留下照顾是应该的。”
平骏达对身后的侍卫吩咐:“送枢密使夫人回去,路上小心。”
几名侍卫拱手领命,护送着乔微雨离开。上了马车,拉紧帘子,乔微雨这才露出开心的笑容。她是真不知道日后如何与平远洲扮演一对恩爱夫妻。看见对方,她打从心底里觉得厌恶。
给他找几个美妾,把他的后院塞满!沈卉看见了是什么反应?会不会气疯?
想着想着,乔微雨竟然捂着嘴偷笑起来。
她发现当个贤妻良母似乎也挺有趣。想要家中万事顺遂很不容易,但是想要家宅不宁,鸡飞狗跳,那可太简单了。
平骏达安排平远洲住下,又派人去催沈卉离开。他站在阁楼上,静静看着沈卉坐上马车。
大长公主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疑惑道:“你为何不让嫂子留宿?”
平骏达很是突兀地问:“平乐璋有没有向你讨要过镇南军的虎符?”
大长公主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点头道:“有过。”
平骏达皱眉,“你给他了?”
大长公主摇头失笑:“怎么可能?他年纪还小,又没建立功勋,我岂能给他那般重要的东西?我拿出来让他看了看。”
平骏达追问:“你可曾说过死后把虎符传给他的话?”
大长公主笑着说道:“这是当然。他是我儿子,流着一半皇族血液,只有把镇南军交给他,我才放心。”
平骏达凝望夜空,许久不言。他漆黑眼眸里的杀意已汹涌到令人心惊的地步。
只可惜大长公主与他一起抬头仰望星空,不曾发现分毫。
“他前些日子送给你一柄绝世宝剑,而我十几年来,不曾从他那里得到过一件像样的礼物。那宝剑你不准拿,得转送给我。”
这孩子气的话逗笑了大长公主。
“行行行,我这就拿给你。”
大长公主回到内室,拿来一柄宝剑。
平骏达揉揉肚子,满脸委屈地说道:“我有些饿了,我想喝你亲手熬的鲍鱼海参粥。刚成婚那会儿,你经常给我做,现在老夫老妻了,我倒是没这个口福。华阳,我是不是失宠了?”
大长公主不由哈哈大笑,捧住平骏达的脸颊温柔地亲吻。
她点了点夫君的鼻尖,爱意浓浓地说道:“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熬粥。”
堂堂皇室嫡长女,非要嫁给一个无官无职的庶民,婚后洗手作羹汤,家里家外一力操持,从无怨言。
平骏达看着大长公主渐渐走远的背影,呢喃道:“华阳,我上辈子积了多少福德才在今生遇到你?而我这辈子又要积多少福德,才能下一世继续与你做夫妻?”
眼眸被泪水打湿,浸出悲意,平骏达绝望地闭了闭眼。他回过头,看向那把宝剑,忽然露出狰狞的表情。
他拿起剑,只略作一番检查就发现了机关。将剑身拆下,剥开包裹着剑柄的,布满孔洞宛若蜂巢的铁皮,里面掉出一截湿润的木芯。
平骏达用纸包住正缓缓分泌出粘液的木芯,置于鼻端闻了闻。
随后他冷笑呢喃:“大理国的见血封喉你也能弄来,真是本事不小。为了一枚虎符,你竟敢弑母。”
第174章 心理辅导师妙妙
乔微雨本想当天晚上就把大长公主府的情报告知方众妙,但驸马爷派了几个侍卫跟着她,她不好行动,只能打道回府。
但方众妙的院子里依旧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史正卿刚跨入门槛,就听半空中传来缥缈的一道嗓音。
【天府星入官禄宫,紫微星入父母宫,史大公子真是吉星高照。自己当了个小官,父亲要当大官了。】
史正卿微微一愣,随后在心里暗自苦笑。方众妙这双眼睛真是可怕,世上到底有没有什么事是能瞒得过她的?
方众妙坐在窗边喝茶,一名精神矍铄的老者站在她身后低声禀报着什么。一个六七岁的小童趴在她身边,正用朱砂笔专心致志地描绘着一张黄符。
更远的榻上,两个女娃娃争抢着一堆碎银子。
余双霜扑上去挠黛石痒痒,“臭石头,你每次都多拿一粒,你当我眼瞎?”
黛石反击:“臭鱼儿,你袖子里藏了好几粒,你以为我没看见?”
两人跳下软榻,绕过史正卿,追追打打地出了房门。
史正卿愣在原地。
方众妙接过龙图递来的一张名单细看,抽空瞥他一眼,问道:“怎么了?史大公子莫不是以为我这地方是个冷清肃穆的道观,常年寂静无声,焚着檀香?”
史正卿回过神来,不由莞尔。
“起初是那么想的,但现在觉得这副模样更好。生机勃勃。”
方众妙也笑了,招手唤道:“史大公子请进。”
史正卿走过去,轻轻拉开椅子,坐在小童身边。
方众妙挑起眉梢,似笑非笑地问龙图:“这是第二批上户籍的名单,旁人我不多问,我只问你,郑金山、郑银山、郑宝山是不是我想的那三个人?”
龙图闷闷地说道:“是,就是您想的那三个。”
能取这种名字的,除了三个铜板还能是谁?
方众妙揉着眉心问道:“因为挣钱的挣不是一个姓,他们三人才取了谐音郑,是吧?”
龙图抬不起头:“……是。”
方众妙幽幽叹息,“我知道了,名字会给他们写在户籍上的。”
龙图吐出一口气,老脸微微发红。也不知道这三个兔崽子死要钱的性子是跟谁学的。他平时也没这样呀?
方众妙把名单折叠整齐,放入一旁的小匣子,这才看向坐在对面的史正卿。
史正卿指了指正在画符的齐渊,问道:“这是你的小道童?”
方众妙揉揉齐渊的脑袋,说道:“这是我的小徒弟。”
史正卿不免多看了齐渊一眼。能被方众妙收为徒弟,福气真是不小。
方众妙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出仕了?”
史正卿神色一黯,语气也有些颓然:“是,入了翰林院,当了记注官,专门负责记录朝会上的所见所闻。今日的大朝会开了整整一天。”
方众妙亲手为他斟茶,徐徐说道:“你脸色不好,可是在官场上受了气?”
史正卿苦笑摇头:“倒也不是,只是觉得官场荒谬。贾古旬今日班师回朝。他延误战机,瞒报战况,以致于襄阳城的百姓被蛮夷屠了个干净。”
“只因他带回一张割地赔款的停战书,皇帝非但不治他死罪,还要给他加官进爵,你说可笑不可笑?三座城池割让出去,里面的百姓怎么办?蛮夷喜欢屠城,高过车轮的人都得死!”
方众妙平静地开口:“贾古旬也必须死,这话我说的。”
史正卿眸光狠狠一颤。
方众妙看着他,笃定地问:“贾古旬已经入了死牢,是吗?”
史正卿恍然大悟。
“是你和齐修?难怪谢斐章在金銮殿上脱掉官帽与官袍,豁出性命弹劾贾古旬。贾古旬谋逆的证据是你们提供给谢斐章的?”
方众妙笑而不语。
史正卿什么都明白了。
他呢喃道:“贾古旬被禁卫军带走之后,有人提出让我爹继任右相之位,齐修和左相的党羽立刻站出来极力反对。这样做,也是为了激起皇帝对两派官员的忌惮,助推我爹上位?”
方众妙轻轻把热茶推到史正卿面前。
史正卿拿起杯子,心不在焉地吹了几口气。
方众妙低声道,“若我料想的没错,你爹已经称病了吧?”
史正卿点头。
方众妙意味深长地问道:“以退为进?”
史正卿赧然点头。
方众妙把一个小小的药瓶轻轻摆放在史正卿面前:“把这颗药交给令尊。服用它,身体会呈现出劳损过度,气血两亏,寿数将近之脉象。皇帝疑心病重,必然会派太医去你府上给令尊诊脉。太医回宫复命之后,令尊就能走马上任了。”
史正卿盯着这个小药瓶,仔细琢磨着方众妙的话,心里不由一阵一阵发寒。
父亲的脉象虚弱到那等地步,皇帝却命父亲接下繁重的右相之位,这是想让父亲死在任上,也是想让史家嫡系全部请辞丁忧。父亲的死,必然会导致史家的全面衰败。
好阴毒的心思!堂堂帝王,算计臣子到这等地步,用得着吗?这是帝王该有的心胸吗?
史正卿面色更为灰败。没想到二次入仕的头一天,他就见识到了朝堂更为黑暗的一面。这个比茅坑还腌臜的地方真的适合他吗?
方众妙看出他又一次打起退堂鼓,不由摇头。
“你在想什么?这个地方当然适合你。”
史正卿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眨眼。
方众妙低声问道:“谢斐章今日在朝堂上卸冠除袍,不畏强权,慷慨呈辞的时候,你是否感受到了为民请命的庄严与神圣?”
史正卿回忆那个场景,点点头,随后又苦笑:“可现在想来,他是受了你们威胁。”
方众妙摆手:“你别管他是不是为了一块尿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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