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棋
“还请两位过目。”
妧枝一听来人出自薛府,便与历常珽一样,目光微愣,然?后神情淡了下来,仔细打量。
帖子的笔墨上,赫然?提到了庆功宴。
“这?是什么?”
薛府管事?诚恳道:“我?家主人有请二位到府上做客,为此次惩治奸臣庆功,这?其中都多?亏了郡王的功劳,听闻妧娘子在对方?手中吃了不少苦,也想结识了一下女中豪杰,特?来派我?上门邀请,还请妧娘子同郡王一起前往赏光。”
“明晚酉时黄昏之后,静候二位光临。”
第85章 口舌之卑。
管事一走,妧枝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妧府,忽而让府里的管事也下去,“以后薛府的人来,一概不接待,就说主?人不在家,做不得主?。也不要开门,听见?了吗?”
妧府管事虽疑惑还是?照办。
待厅堂里只剩她?跟历常珽,妧枝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何时?与薛府有往来?”
妧枝与薛府的关系早已势不两立。
历常珽也应知情,但方才?薛家管事的话里,都表示出?他与薛府有了联系。
历常珽看着妧枝,她?没有生气,仅仅是?表现?出?不解纳闷,想要了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妧枝猜测,“是?不是?为了救我,你与薛府做了交易?”
能让商榷安贬官离京,光靠历常珽一人力量还是?太单薄了,他定然有所付出?。
只是?没想到会是?薛府。
历常珽未料妧枝心思通透到这种地?步,他喉咙卡壳,却感?受到欣慰感?动?,但一想到薛瑥甫这次竟然会发请帖到妧枝手上,便觉得对方此举颇为不同寻常。
他只好将真相告诉妧枝,“你被困在他身边时?,我去上奏,亦去了御史台弹劾,但都无功而返。”
“后来薛瑥甫主?动?邀我上门,向我打听有关薛明烛的下落,他知晓你父亲与薛明烛的私事,久不见?女儿消息,便怀疑薛明烛出?了不测。只是?妧嵘已经?身在狱中,他听说你在家中做主?已久,于是?怀疑起你来。”
“可是?如今你家中只有你阿母和弟妹,我不想他们受到薛瑥甫注意,于是?借机让他把心思放到濉安王府上,以此救你出?来,为他除掉心头大患……”
朝堂势力不止一股,即便薛瑥甫为宰执,却也有不肯被他压制的臣子,濉安王虽近些年势弱做派温和,但他一直怀有抱负,且又有商榷安在,即便父子不和。
在外人看来,他们始终是?一体的。
妧枝沉默,她?知道历常珽能将她?从濉安王府带走的程度,定然难如登天,她?怪责不了他的做法,朝堂之?上亦不是?他能说了算。
关键时?刻,与薛家交往,无可厚非。
只是?妧枝轻问:“薛明烛,被救回去了?”
她?还记得当初在私宅里发现?她?的模样,那副惨状被薛家带回去,也就说明那边极有可能知情薛明烛的下场是?谁做的。
历常珽握住她?的手,安慰,“她?眼下状况并不好,听大夫说身子虚弱亏损许多,各方五官四肢体感?都弱于常人。”
只要妧枝不出?现?在她?面前,薛明烛便指认不了妧枝曾经?对她?做过什么?。
可如今薛家登门,薛瑥甫执意派人请他们做客,这次是?历常珽恰好与妧枝同一时?刻出?现?。
那万一下次,家中只有妧枝和平氏他们呢?
“这次庆功宴,应当是?与他一派的同僚组织的,他虽派人来请,但你可不必去,我来安排就好。”
不管薛瑥甫出?于什么?目的,历常珽也不想妧枝去薛家,于是?做主?拿过她?的帖子,要帮她?回绝了。
但妧枝在他动?手时?忽地?抓住他的手,“我若不去,岂不是?引得薛府那边不满?一次可行,第二?次第三次,只怕那位薛宰执会怪罪下来。”
“不要给了他怪罪我们无礼的机会。”不要让对方抓到他们任何把柄。
历常珽从妧枝眼中看出?她?的心思,她?竟反过来安慰他,“就算我去也没事,若是?还有外人在,总不可能他们会当着你的面伤我。况且,薛家没有证据,证明薛明烛出?事出?自我手。”
若有证据,也不会这样百般试探了。
历常珽倏然静默,妧枝一向有自己的主?张,她?并不是?那等坐以待毙的人,“是?我考虑不周了。倒也好,有我陪你,不会让你单枪匹马就去……”
历常珽许下承诺,在天黑以前他从妧家离去,与妧枝约好等明日酉时?之?前就来这里接她?,二?人一同前往薛府做客。
这夜妧枝没怎么?睡,她?归家多日,心里一直很安宁。
但是?今晚她?在榻上多了些辗转反侧。
鼻息间仿佛总能闻到一丝另外一人的气息,被置身桎梏在一个炽热而坚实的怀抱。
对方的第二?道呼吸声,有时?很重,有时?很轻。
在习惯了与她?同榻而眠后,每当妧枝从他怀中醒来时?,昨夜一晌贪欢的对方鼻尖总会抵着她?脖颈,有时?会换做后背,令她?的肌肤一阵凉一阵热。
那能溺毙人的拥抱如今已经远离,妧枝在暗中睁开眼,果然一切都是?幻觉。
她只因即将去到薛府做客,而倍感?压力。
到了第二?日,妧枝气色果然不是很好,她?睡得太晚,多梦且杂乱,光怪陆离。
于是?只能往脸上扑些粉,上了一些妆让自己看起来好过些。
酉时?的前半个时?辰,历常珽如约过来早早来到府上接她?,妧枝提前同平氏说过,今晚将与历常珽去旁人府上做客。
只是?未提是?宰执府,即使说了薛家的名头,平氏亦察觉不出?异常。
她?不懂其中瓜葛,而今薛瑥甫要是?只将敌意放在她?一人身上到没什么?要紧,若是?连累平氏他们为难,那才?是?大祸临头。
薛府。
整个巷落都住着勋贵人家,薛府沉积多年,家什也极为丰厚,薛瑥甫在家设宴,邻里竟都上门争相拜访。
妧枝和历常珽来到他府上时?,看到那位老者身边围绕的一群客人,方才?意识到今日于妧枝来说,许是?鸿门宴,可于他们这些大人物,不过是?平日最寻常不过的一次宴酬寒暄。
也许,薛瑥甫更未曾将她?放在眼里。
“常珽来了。”
听到下人来报,被宾客簇拥着的薛瑥甫等人瞬时?朝着妧枝和历常珽看来,夜色虽暗,但薛府宅内灯火通明,即使在室外的院子里,也都将四方角落都照的清清楚楚。
妧枝在历常珽身旁更是?暴露无遗。
“宰执,诸位大人也在。”
历常珽带着妧枝过去招呼,众人打量着他们,尤其妧枝。
薛瑥甫道:“这位,想必就是?传言中的妧嵘之?女吧?”
话说,瞬间人们的视线停留在妧枝身上。
历常珽闻言,代为说道:“这位是?妧枝,亦是?我的未婚妻。”
这般表态,相当于回应了薛瑥甫意有所指提到的“妧嵘之?女”,谁不知妧嵘如今是?罪臣,关在狱中生死难料。
擅于看碟下菜的官场众人,自然会在妧枝身份表露出?来后对她?施以眼色。
只有这般道,才?能令人将目光转移回到历常珽身上。
妧枝在旁简单行礼后,被历常珽护在身侧,薛瑥甫示意道:“今日宾客众多,我与诸位大人说好,就在此处谈古论今,至于妧家这位小娘子,她?是?女客。就在屋内待着吧,让我家夫人她?们招待就是?。”
提到要将她?与历常珽分开,妧枝朝着院子另一处,亮着光的内室望去。
外面婢女守候,而屋中看着也不止一位女子,从窗户处瞧,可以窥见?她?们桌上也摆了不少丰富的瓜果吃食。
妧枝和历常珽相视一眼,只听历常珽道:“阿枝见?外,有些惧生,还是?让她?就留在我身边比较好。”
薛瑥甫睇着他们片刻,倏然一笑:“常珽还真是?护花之?主?啊。我本还想让我夫人为妧娘子引荐一下其他夫人,既然这般生疏,看来只能作罢了。”
说着摇了摇头,似是?颇为惋惜妧枝不去与那群贵妇人凑做一堆。
曾在濉安王妃身边,跟着应酬交际的妧枝如何不能敏锐察觉出?薛瑥甫话底的含义,可在场的臣子无一不是?比历常珽年长的。
即便是?夫人,也都一样。
即使妧枝去了又如何,已经?熟悉的妇人们不一定能接纳的了她?。
薛瑥甫这般激她?,妧枝始终垂眉低眼,平平静静,不想给自己和历常珽生事惹麻烦。
但光她?一个女子,留在男子堆里也不是?什么?好事。
在薛瑥甫招呼大家重新就座后,宣布道:“既然宾客已至,那就开席吧。诸位今夜,可在我薛府,不醉不归。”
说罢,便有薛府安排的舞姬和乐师上来为众人献艺。
既有歌舞相伴,又有美酒佳肴,薛瑥甫邀请来的宾客都兴致大开,情到深处,酒过三巡,说出?的话,难免越来越百无禁忌。
妧枝与历常珽始终在薛瑥甫安排的位置下,低调而平静的坐着,听着他人议论这次朝堂上的风波。
“商榷安离京数日,被贬出?城的事,消息下来当日我还不大肯信,没想到圣人这次当真愿意痛下狠手,斩去右臂……”
“只怕此次贬黜是?重罚轻放,再过月余又给他调回京都。”
“呵,说的容易,他以为京都是?他想回就回的?此次贬黜三年为期,若不能任满,如何能服众。”
妧枝亲耳听见?他们议论这个离她?远去很久的名字,即便当时?未能亲眼所见?商榷安离京的场面,但也能从眼下这些臣子讥嘲讽刺的议论声中感?受出?官场凶险。
就在此刻,就坐在他们附近的人中,似是?目光一瞥,看到她?与历常珽坐在一块,却如同贞洁烈女沉默寡言,不惹事生非。
偏偏旁若无人一般,更加讨嫌,“你可知这次扳倒那奸臣这当中还有人出?了不少力?”
说着,同伴向对方使着眼色,朝妧枝看来。
通明的灯笼下,年轻标致的娇丽女子被晚风包裹,静坐在椅子上,瞧着秀婉可人。
“就是?她?,锦瀚郡王的未婚妻啊。”
“就是?她?被奸臣掠走,听说是?私藏在他居所内,也不知如今清白可还在?”
“孤男寡女在一起,定然是?日夜同寝,清白早失,”说话的人带着酒气,浑然不顾还有他人在场,直接鄙夷道:“要我说,都失了贞洁,还何必要娶?送给我都不要!”
寂静的风里,将这些人鄙夷的话送进妧枝耳畔。
她?静静看着这些酒后便丧失了礼仪的臣子,透过丑陋的面孔和打量戏谑的目光,看到了混杂在当中的老者,薛瑥甫。
这位笑容斯文得体的老人,为了女儿报复,任由在场的臣子口不择言攻讦别人的未婚妻。
这就是?薛明烛的父亲想给她?的难堪,甚至他不屑一顾自己去动?手,就想让她?在他人口舌中自卑低下头,无地?自容。
第86章 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