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棋
“很遗憾,我并非是妧娘子所期待的男子。”冷淡的言语,从薄情?而冷酷的唇中吐露,商榷安看妧枝的眼?神,俨然在看一个又攀炎附势的女子。
如同前世。
“不过在下有事,想请妧娘子借一步说话。”
明明是上辈子的夫妻,即便今生重新见面,商榷安待她,却装作陌生,假惺惺地称呼。
妧枝更加冷声道:“不去,走开?。”
未料想,得到她呵斥的商榷安却是一言不发,默然地看着?她。
然后在妧枝想要调头从另一旁走掉时,忽而伸手将她拽住,默不啃声地便将她拉走。
妧枝一惊,根本不相信这是商榷安能?做的事。
他竟然碰她了。
上辈子,他们之间竭力?保持着?距离,夫妻间生疏而客套。
前几?年,在濉安王和濉安王妃的督促下,商榷安不得不与妧枝圆了房,之后一年之内他们同床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不一定会碰她,哪怕同一张床榻,亦可?能?是同床异梦。
或是侧躺着?背对着?她而眠,平日里称呼都不会叫她“夫人”,而是“妧氏”。
而今他们都重生了,彼此故作不认识,商榷安的称呼也就更加生疏起来?,叫什么“妧娘子”。
即使如此,妧枝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并感到荒唐至极,厉声斥责,“够了,我乃待嫁之身,还请郎君自重,别污了我清白。”
然而商榷安对她的抗拒置若罔闻,并且一意?孤行将她拉到一间空无?一人屋子,将她推到了里面。
然后以睥睨倨傲的气势,挡住门口进来?。
屋门一关,只有窗外的光影照亮这里。
正巧外面此时有人走过,闲谈的说话声让屋内气氛更加幽静。
妧枝摸着?被拽疼的手腕,焉知商榷安用了多大的猛力?,像铜墙铁骨一样,只是掀起衣袖一看,就知皮肉都红了。
他对她从不怜惜,妧枝轻咬住下唇,神情?隐忍,眼?眶微润。
“你到底有什么事要说?”
商榷安听?到了她语调里的颤音,目光落在了那张湿润而透亮的眼?眸上,她的眼?尾泛起一层宛若胭脂的浅红色。
像要因他这样霸道而无?礼的举动给气哭了。
而她手搭着?另一只手腕,清晰可?见他在那上面留下的指印。
商榷安淡淡道:“抱歉。”
妧枝微微睁大了眼?,怒视他,商榷安越是霸道,便会越是客气。
而她并不稀罕他的道歉,“你怎么可?以这般对我?”
“商榷安,你我都已经重头来?过,互不相扰,你今日这般来?找我,难道不怕商娘子知道?你置她于何地?”
商榷安未露一丝心虚,他似不觉得自己做派有问题,理所当然道:“我并没有对你怎么样,与唯真也没有干系。”
就算告诉唯真,他和妧枝都是清白的,又如何能?污蔑了他。
妧枝冷笑,也只有商榷安会自欺欺人。
眼?下他们独处一室,她还是被商榷安亲手抓来?的,就算没什么,只要让人看见了,谁敢保证没有流言蜚语传出去?
妧枝撇开?头,放下袖子,就是不看他,似是眼?不见为净。
很快,她便调理好自己,眉色也变得越发冷清。
轮到她变得不发一语。
商榷安俯瞰这样的妧枝,她靠近屋中最?里面的一角,像是故意?与他拉开?距离,光影打在她柔顺乌黑的发上,发簪轻简,腰身更为纤薄。
宛若一株傲然嶙峋的花枝,与旁边雪白干净的花瓶相得益彰。
他敛下眼?帘,不该再继续打量下去。
酝酿片刻。
再抬眸,已是清泠幽邃的一片黑,盯着?妧枝质问:“炙羊席之后那日,你是否与妧嵘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
“你从前世回来?,既然不再与我相看,应是终于明白你我之间不适合做夫妻。那你应当还记得上辈子的一些事?”
“你是故意?提醒妧嵘,朝中有人在查他是否与乱党勾结。怎么,你想保他?你忘了,他上辈子做过什么了吗?”
“回答我,妧枝。”
商榷安倏然叫了她的名字,仿佛已经不满她这副置若罔闻的模样。
而被念到名字的妧枝,也骤然朝商榷安瞪过来?,那双明媚的眼?眸,蕴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忧伤,如潮水涌泄过来?。
明明什么都没说,却莫名感到伤怀。
第30章 忠告。
那双仿佛盈满水雾的眼睛里,有愤然,有不快,以及难以平衡的怨憎与悲哀。
妧枝就?那样不言不语地盯着商榷安,那一刻她神情?衰败得让人心惊,面?容如同失去血色,单薄到透明。
“原来你也知晓他做了什么?既然你都清楚为何还要过来问我?”妧枝的声音冰凉的似乎心上被剜去一块。
“不如你来说?说?,我这一世是想他死,还是力保他安稳的活?”
上一世妧嵘做的那些事,让他们家破人亡,商榷安竟然还敢质问她前世这些回忆。
她盯着他的眼睛,商榷安分毫不避,与妧枝对视,她问:“你当初既然选择袖手旁观,今日为什么不继续这般下去?”
“我没有与你对峙,不问你一丝一毫,你却?不肯放过我?”
“你到底,有没有心。”
身为妧家的女?婿,即便妧嵘有诸多不好,他是罪大?恶极,有那样的下场也都罪有应得。
但是,她阿母呢?妧柔和妧酨呢?
商榷安未曾如她所料那般无言以对,且不见分毫愧色,他注视妧枝的双眼视线极为沉默,而是在她情?绪可见稳定后,方才说?:“你好像对诸多事都有误解。”
“上辈子发生的那一切,并非是因我而造成的。妧嵘在你出?嫁之前,就?已?经暗中与乱党有牵连。既然他选择了这条路,就?注定了你们妧家会万劫不复。”
不管是平氏抱病也好,还是妧嵘最后被人保下,革了官职,与别宅妇同住。
这些都与商榷安没有半点干系。
“那妧酨呢?他那么崇敬你,叫你姐夫,你既然早已?知晓和妧嵘来往的妇人是谁,为什么当初却?半点风声都不透露给我?”
妧枝冷声,“我阿弟又有什么错?他后来变成傻子了,大?冷天跌进水里,他的头颅受伤,烧坏了脑子,连人都不记得了。你是不是很高兴,终于?没有一个惹人厌的妻弟,不亦乐乎的叫你‘姐夫了’?”
“还有妧柔,她像我这般大?的时?候,她本该相看一门好人家,安稳度过一生,却?因为家境而惨遭欺凌。”
“我阿母常在我跟前念着你的好,你是她最得意的女?婿,她宁愿责怪我都舍不得说?你。你告诉我,她们又有什么错?”
面?对妧枝的一声声质问,商榷安依旧是默然以对。
回想从前,妧枝所说?的妧酨在商榷安眼中,的确很是烦人。
说?是妻弟,连妧枝都非是他心中所想要的妻子,又如何会去爱屋及乌在乎一个陌生儿郎的死活?
每次妧酨唤他姐夫,唯真都会强颜欢笑看着他,就?如同提醒商榷安,他背叛了和她的承诺。
此人往常被妧嵘训斥,都会察言观色,然而到了他跟前,却?跟没皮没脸起来一样。
什么谄媚奉承,商榷安这辈子遇到这样的人不知凡几,如果不是妧枝,妧酨这般愚笨的东西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他跟前烦扰。
至于?平氏和妧柔。
商榷安收回神思,他睇视着妧枝,“你母亲因妧嵘的事备受打击,不肯和离,她常年遭受恫吓心神俱损,会撑不住亦是正?常。”
“妧柔是你阿妹,只要这辈子,你看着点她,必然不会让她重复曾经惨剧。曾经发生过的,我只能告诉你,节哀。”
……
妧枝轻嗤一声,几乎笑出?了声,她冷冷笑看着商榷安,忽然,眼角滑落过一丝泪。
她却?毫无所觉,笑得连胸脯都咳嗽起来,然后拭去那抹仿佛根本不存在的痕迹,轻淡道?:“你果然是个没有心的人。”
“不愧是商密使,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什么与你好商谈的。”
商榷安看她咳的面?目通红,又哭又笑,不过下一刻神色又恢复自如,清冷而婉约,不由地拧了下眉头。
最后道?:“我方才与你说?的,不要再?继续插手妧嵘的事,你改变不了他的。与其帮你父亲,不如早日助你阿母解脱。”
妧枝冷漠不语。
她看起来像是对商榷安说?的任何话都一副无甚所谓的模样。
她理?了理?衣裳,发鬓和头饰,准备越过他走了。
然而就?在经过的一瞬间,却?被商榷安拽住了衣袖,他没有回头看她,道?:“除了你弟妹和你阿母,不要再?多管他人的闲事,不管你记得上辈子多少事情?,任何人,听懂了吗。”
能重生回来,说?给世人听,都是一桩光怪陆离的奇谈。
能知晓上辈子的痕迹的,除了他,没想到还有妧枝。
怀揣这样的惊世秘密,商榷安注定要有一番大?作为,他这样的治世之才,上辈子就?仕途顺畅,力压群臣。
而今更不消说?,朝堂之争,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可谓之,他的命数,便是朝堂的命数。
而这样的人,还有第二个。
妧枝。
商榷安不希望她因上一世的纠葛而扰乱这一世的轨迹,没接触过朝堂,甚至也许会因她自己贸然插手而导致不好的影响。
他希望她能有自知之明,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这一世。
否则,她若反其道?而行?之,只会落得比上辈子还不如的下场。
“听懂了吗。”他低头垂眸,看向妧枝。
然而身边的女?子始终未曾抬一下头,连声都不出?,沉默着,只冷冷地从他攥紧的手里抽出?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