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棋
她快步跟了上去,“等等。”
婢女不知是哪一房管事婆子的女儿,面容生嫩,胆子不大。
在察觉到妧枝紧紧跟来后,抖着唇停下。
正好这里四处无人,四面都有遮挡,婢女悔道:“妧娘子,还请不要怪我,我也是奉人之命,替人传话。”
“什?么事?”妧枝上下紧盯着她,上一世?的主母威严让婢女身形一颤。
片刻后,对?方内心挣扎着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
声音越发得轻,似见不得光般,“不知妧娘子,是否还记得上一次在此?见到的历郡王?”
“奴婢曾因不小心打翻了王妃最喜爱的茶盏,被母亲责罚,是郡王见到我,替我说了一番好话,这才免了一顿好打。”
婢女微微赧然,“日前郡王来了府上,说是有件事想托我帮他办。”
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妧枝。
“这封信是郡王交给我的,他让我下回妧娘子来府上的时候,转交给你。”
妧枝捏着信,狐疑地看着婢女。
若是上一世?,历常珽来找她,二人已经是半个?熟人,这倒说得过去。
可这一世?,他们交情不多,莫非是周老夫人那?里出?了什?么事?
妧枝:“那?你为何要跑?”
“方才不经娘子质问,奴婢一时心慌才露了怯,还请娘子千万莫要声张。”
婢女:“否则递信这事若传了出?去,奴婢定会被府里管事打死的。”
婢女缩起脖子,恐惧低头。
妧枝审视手中的东西正考虑要不要收下,就在这时,一声“哎哟”传来,让婢女面露惊慌。
不想此?处竟还有外人在。
“娘子,此?事可千万不能透露出?去啊。”说罢,婢女匆匆逃开?。
妧枝看着婢女消失在眼前,随后垂眸,将手中的信收进了袖口中。
朝着方才发出?动静的地方走去。
在海棠春坞附近的一处小泥潭里,水色污浊,本是种着莲花种子之地,如今却多了一道挣扎却怎么也起不来的娇柔身影。
对?方朝上抬头,倏然看见妧枝,面露羞涩,讨好一笑:“妧娘子……”
商唯真跌坐在池子中,一脚身陷泥潭里,她越是用力起身,越是适得其反。
在不久之前,她和榷安阿兄偶遇了妧枝和李含翎。
目送他二人离去,他们便来海棠春坞这里走走。
“今晚炙羊席,阿兄可要去尝尝?我听说那?些文人才子干谒的府上,都会必备这道菜。”
李含翎的话,倒是提醒了商榷安,今日不止妧枝来了府上,就连他们一家?人都在这里。
去的话必然都会相互碰面。
而前世?,这样?的炙羊席也曾出?现在他和妧枝的议亲宴上。
只不过这辈子换成了三郎和四郎。
此?二人,曾经可入不得妧嵘的眼,他挑女婿,要挑人中龙凤,能为他所?用之人。
李屹其根本不是读书的料,草包。
他在文章上总是差些,却自认是运气不好,未能得到考官赏识,少?些见识。
李含翎,败絮。
他心有志向,与实际行动却不同,更喜好游山玩水,玩世?不恭,却自认有大报复,也就是个?花言巧语不做实事的花架子。
难当大用。
上辈子亲眼见过这二人脾性的妧枝也应当清楚,她既重生回来,就该知晓他们都不是良配。
但她还偏要跟着妧嵘与虎谋皮,那?就是自食恶果。
“榷安阿兄?”
耳畔再起响起女子娇柔疑惑的嗓音,商榷安回应,“御医说羊肉味甘性热,滋阴补气,唯真,你到时候可以多尝一点。”
这便是会去的意?思了,还会带上商唯真。
“风好像有些大了。”
海棠花坞树木多,凉意?也就更深了。
商唯真含着笑缩起身子,有些孱弱地向商榷安靠拢,“我听阿兄的。”
她愿意?和榷安阿兄出?入任何宴席,这样?旁人看到她,就会知道榷安阿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常带在身边的女子。
这是属于她的位置,她不希望被任何以外的女子据为所?有。
“大郎君。”
行到半路,商榷安的下属忽然前来叫他。
不是经常帮忙做事的枕戈,而是另一个?下属披甲,应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告知,商榷安道:“唯真,你在此?等我,我让人去拿件衣裳过来。”
商唯真欣然同意?了。
“阿兄慢去,用不着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此?处是王府观景处,不会有外人来打扰,商榷安不再多言,放下商唯真便走了。
下属与商榷安正在私谈。
商唯真安然在原地等了片刻,那?边商榷安似乎一时半会始终不见好,她便走动走动,看向了其他地方。
触目间?,她站在小山峰上,只见有两道匆匆往这边过来的身影。
你追我赶似的,一个?她见着仿佛还颇为熟悉,不禁略显惊讶,为了瞧得更加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朝着外面的小路跟了过去。
但在快到二人附近身边时,商唯真一没注意?踩空了一下,崴了脚跌进看似不大,却颇深的水池里。
她哎哟一声,不知有没有人能听见。
在池中她起不来,衣裳也脏了,便想呼救榷安阿兄来救她。
可在片刻之后,等来的却是走近到岸边的妧枝。
这位妧娘子略有些居高傲下,神情平静而目光漠然地看着她,没有半点焦急担心的样?子。
商唯真心中疑心,觉着这妧娘子是不是不大喜欢她。
怎么次次见她都是疏离相待,倒显得她太上赶着了,莫非是哪里得罪过她?
“妧娘子……可否帮我一把,拉我起来?我扭着脚了,实在不方便。”
妧枝气定神闲地俯瞰着商唯真,一时间?,颇有些不为所?动。
前世?她虽嫁给商榷安,对?方并未告知她心里已经有人。
如果有,妧枝当时就不会上门求他答应。
而商唯真则在他们二人婚事定下后,似乎一直怀有心结。
愁容笼罩,看商榷安的眼神哀怨神伤,好似因为妧枝而辜负了她一样?。
旁人问起,她这是怎么了的时候,又摇头掩盖心思,强颜欢笑,唤妧枝阿嫂,叮嘱交代她,成婚后该如何照料好商榷安。
妧枝只当他们是兄妹情深,商唯真一时间?舍不得自己阿兄娶妻罢了。
可以理解。
但,当日领回来那?个?外室子的时候,商唯真也在场。
若是她跟商榷安偷偷苟且生下来的,还带到她面前来如此?称呼,其心可诛。
但若不是,那?就是她比妧枝知情更多,商榷安告诉过她,而商唯真知晓孩子的生母是谁。
既然知晓内情,却故意?帮商榷安隐瞒了妧枝多年,令她情何以堪?
“妧娘子……”
商唯真对?被妧枝双眼盯着,感觉到微微古怪,她难道不想帮她吗?
“妧娘子,若是你嫌麻烦,可以帮我去叫榷安阿兄……的确,这水池泥多水脏,也不能连累你了。”
妧枝略微勾唇,很久未曾听见商唯真这么说话了。
她总是善解人意?,出?言劝解商榷安,要对?嫂嫂好一些,但有时候那?些温柔的言语,总会让人情不自禁想到其他地方去。
就如此?刻,妧枝并非是因嫌池水脏,不想下去拉她,而是她懒得与商唯真和商榷安有牵扯。
海棠春坞的小山峰上,隐隐有两道寻过来的人影。
妧枝就这般一走,也不知商唯真会同商榷安怎么告状,她既不想与他们来往,却也不想任人污蔑。
“把手给我。”妧枝蓦然出?声。
商唯真惊讶一愣。
妧枝走到土坡边,手搭在一颗树干上,将手伸出?去让商唯真能勾到她。
待到商唯真搭上她的手,妧枝方才将她拉起来。
然而下一刻,商唯真腰身未能彻底支起来,抓着妧枝的手拉到一半又松开?,连带着令妧枝脚下一滑,随商唯真一起掉进了泥潭里。
“唯真。”
当商榷安和下属找过来时,看见的就是这般情景。
商唯真稍带委屈,哭腔微露,“阿兄,我疼……”
她的脚崴了,未能抓稳妧枝,这一下疼的更厉害。
待到商榷安一来,便如得救一般,充满希冀地朝商榷安伸出?手去。
商榷安只看了眼下情况,便二话不说先蹚下水来,下属见状也顾不得脱下鞋履,立马下水跟上。
“阿兄,好痛……”
商榷安一靠近,商唯真便娇啼着拽住他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