妧枝 第19章

作者:六棋 标签: 天作之合 重生 婚恋 复仇虐渣 穿越重生

  “请。”

  妧枝应了历常珽的相邀,二人出了观音殿,顺着里面的石板岔路,一路往东边走去。

  寺里每个菩萨院都有道路相通,从过往的香客人多走到人稀,气氛本是沉默,直到在一处院子里看见一颗长满绿叶的梨树。

  历常珽才开口道:“上回在小姨母家中,看到妧娘子拿出亲手做的梨花膏,想来十分不容易。”

  “这在闺中娘子里颇为少见,没想到妧娘子还有这种手艺。”

  妧枝:“郡王谬赞了,那是我家学……我阿母会这门手艺,祖翁是乡间一名制药郎,可惜传男不传女,阿母也就只学了些制膏的皮毛,然后才传给了我。”

  梨花收集起来是不容易,尤其落花那几日,天色阴沉,偶尔还会有一两场雨水。

  光是清洗晒干研磨成粉,都要经历好几场工序。

  本来家中资产不多,平日花销也大,平氏想过要找几家药铺,以帮别人制作药膏为名挣点家用。

  但一次被妧嵘发现后,踢了她的桌子,说她作为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好勤俭持家,做她的官夫人,却来做这些活计,是丢了他的脸面。

  之后平氏便不敢再接了。

  “原来是名师出高徒。”

  妧枝脸上笑意淡淡,从面无喜色,到面露微嘲,仿佛都被历常珽看在眼里。

  突然听见这么一句夸,不禁讶异地抬眸向郡王看去。

  历常珽:“妧娘子所做的梨花膏,那日一拿回去,我祖母就用了。说是香气宜人,脂膏细腻,半点不输登鹊楼那些大家做的。”

  登鹊楼是妧枝说过,仿照这家做的。

  如今被拿来称赞,即使是多活两世,妧枝也略微不好意思。

  自夸可以,他人来夸可就虚浮了。

  “哪里……”

  妧枝:“微薄心意,只要老太君不嫌弃就行。”

  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院子安安静静,寺里钟声敲响,代表着午食已到。

  树上群鸟如同受惊,飞起又飞落。

  妧枝回头看看,“是不是该到用斋的时候了。”

  她向历常珽发起疑问,就在微微想要转身之际,忽地被身旁人叫住,“妧娘子,等等。”

  历常珽伸手过来。

  妧枝愣然看着他,直到对方轻碰着她肩膀,胸膛因距离而贴近。

  历常珽从妧枝身上细心摘下掉落在她头上的树叶,手还没松开,摊开掌心,展示给她看。

  笑道:“两片枯叶,应是去年最后一点秋冬之色了。”

  古寺文殊殿的后门内,一座染了新绿略显古朴的小阁楼上,窗前站了一道不引人注意的身影。

  桌边烹了许久的茶已经升起茶烟,张弛扭头望向负手而立的人,纳闷问:“商大人在瞧什么,怎么还不回来桌前吃茶?”

  对方被漆黑而浓密的睫羽裹挟的眉眼,注视着前方,恍若未闻。

  阁楼外,院子中央的梨花树下站着一对男女。

  那男子亲手捻去女子头上的落叶,女子竟也不反感推拒,只痴站着,待到对方摊开掌心给她看时,二人似乎还说了什么,竟凝望着彼此相视微笑。

  这但凡有香客在此路过,定然以为是什么背着家里来私会的相好了。

  那日商榷安路过王府正堂,寂静的夜色因李屹其怒砸瓶罐的动静而打破,亦暂且止住了他的步伐。

  静静听闻堂屋内所发出的闹剧,商榷安之后无动于衷地离去。

  不想今日,竟叫他亲自撞见这一幕。

  无疑与枕戈、李屹其和叫云竹的婢女所述的实情,相差无几。

第17章 那一年真是多事之秋。

  娶妧枝,是在商榷安归家后一年。

  那一年真是多事之秋。

  与那一年相比,没被认回濉安王府的日子,任何年岁都要比今后的人生更加快意。

  七岁,已经是全然记事的年纪。

  世人说,三岁开蒙,六岁龙文鞭影,幼学琼林。

  八岁就应当通读四书,读孔孟之学。

  于开智晚的孩子来说,旁人是块朽木,商榷安已然是天资秀出,融会贯通。

  但他至今亦未弄懂,七岁那年,为何会被过继给濮国公府。

  是不聪慧吗?不。

  是因他出身来路不正吗?不。

  是时局之需,是因当时,濉安王和濉安王妃只得三个孩子。

  商榷安为长子,彼时有妾室所出二子李平川,随后便是嗷嗷待哺中的李屹其。

  圣上有令,濮国公乃国之重臣,即使政见与圣上不和,当朝斥责帝王,愧对于先祖列宗,被下大狱。

  又在牢中为明其志,撞墙重伤,令圣上倍感唏嘘,依旧愿对他网开一面,不计前嫌留他一命,准他归家休养。

  不仅如此,还感念他为江山社稷付出的一切,念及他早年丧妻,空有爵位,将来没有子嗣继承,于是做主要选一个聪明的孩子帮他继承家业。

  濉安王与濮国公深交甚远,昔年与圣上同为他的学生,与濮国公政见合一,应当很愿意为其分担。

  身为宗亲,圣上一句话足以令濉安王惶恐。

  未免牵连自身,濉安王自请答应下来,愿意让出一子,去照顾年迈的老师。

  至于过继谁去,长子聪慧,二子庶出,三子尚在年幼离不开王妃。

  妾室以命相抵,不愿承受母子分离之痛,让二子染上风寒只能在府中养病。

  圣命催促,让濉安王千万不要糊弄,否则误了圣意,恐伤帝心。

  于是宫里的人一走,濉安王的目光便落在了屋中站在濉安王妃身边健全的长子身上。

  一句“你去”,将商榷安此后的半生一锤定音。

  此后无关冬暖夏凉,春夏秋冬,濉安王府便只字未提大公子,便当从此没有这个人。

  后来娶妻,亦要说,是父母之命。

  非他所想。

  妧枝这个人,从来不是商榷安心目中的妻子。

  她很贤惠,对家中的吩咐唯命是从,当初十分看重与濉安王府的亲事,即使商榷安对她冷脸,她似乎都无所觉。

  用尽一切力气攀高,是商榷安对这个女子的唯一印象。

  如今,议亲对象已不是他,李屹其好似并不讨她喜欢,有身份地位更高的郡王在前。

  商榷安并不意外她会怎么选。

  张弛靠过来,“商大人,外边到底什么景色这般好,令你挪不开眼?”

  面无表情,商榷安侧过身避开张弛的搭肩,眼里尽数是对此般境况的了然。

  “是一株平平无果的梨花树,无需因它而多言。”

  ……

  妧枝对这辈子的人生没有太多期盼,她唯一的念想便是不想重蹈覆辙。

  而今妧嵘势大,是一家之主,轻易能攥住家中每个人的命脉。

  妧枝自然不能让他继续这样下去。

  亲事在没选定之前,跟谁相看都不成问题。

  至于这辈子,谁才是她的天定良缘,妧枝更不关心。

  只是让她颇为意外的是与历常珽的交集,刚才他们之间的行举可以说是稍微逾越了些许。

  似是意识到这点,历常珽在帮她捡拾了发上的落叶后,就往后退开一些,“好像是斋时到了。”

  “不过此处应是文殊菩萨殿,历来会受许多学子的家人香客来拜,日前似是因为有几处要修缮,便暂时不迎客了。”

  “妧娘子可要在这里再看看?”

  他只字未提刚才是否冒犯,妧枝更不会主动提及。

  她抬眸眺望两眼四周,地面上的确暂存了许多枯枝落叶,有的已经成黑褐色几乎融入地里了。

  部分殿宇的房门都被上了锁,闭门谢客。

  再往里就是尽头。

  妧枝轻轻摇头:“不用了,我们一路走来已经很远了,既然该用斋时,那就往回走把,免得老太君问起,却寻不到咱们。”

  话落,她便提起脚步顺着来时的石板路往回走。

  历常珽则跟在她身后两三步的样子,一前一后地离开寂静而略显颓败的文殊院。

  “这斋食其实也有讲究,可非世人所想那样,就是些许清粥小菜就足以入口。”

  待到妧枝和历常珽一同出现在周老夫人安排的小厢房时,桌上已经摆满了之前所见到的斋菜。

  如周老夫人所说,斋食素也素的花样百出。

  光珍馐点心就令人赏心悦目,“这道素鸡和假煎鱼你且尝尝……吃完这口,再吃这碗百合白玉羹,去了咸香味儿,铺平了口味,再尝这块酸甜的乌梅糖糕,个中滋味儿叫你不遗憾来人间一趟。”

  妧枝坐在桌前,一来就受到周老夫人殷勤相待。

  在她口若悬河之下,听话的拿起筷子,按照对方的吃法去夹,如此体贴人意,让周老夫人不禁难掩欢喜,又朝自己外孙瞧去。

  刚才历常珽同妧枝过来,一同出现在她眼前时,当真叫她眼前一亮。

  她觉着像妧枝这样沉稳懂事的女子,天生也就该配年长沉稳些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