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雾里
再加上那时的谢家早已日薄西山,于是这成了太子被废的导火索。
沈棠宁蓦地攥紧了指尖,眸色发冷。
“沈大小姐?”见她神色有异,柳疑复眼神狐疑,“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她深吸口气,收敛了情绪:“我只是觉得,娉婷既然这么重视这件舞衣,那么极有可能这是她非常珍重的人送给她的。”
柳疑复一点即通:“你是说她的心上人?”
“没错,大人可以沿着这个方向去查。虽说那人表面不曾和娉婷有过什么交集,但他和娉婷总得有见面的时候吧?”
沈棠宁轻轻眯起眼,“他想要娉婷为他做事,心甘情愿被他利用,就要付出成本。对娉婷这样的女子来说,金钱于她不值一提,那么就只能是情感的补偿。”
柳疑复沿着她指的思路想了想:“所以,他和娉婷很有可能一起出现过某个公众场合,不止一次?”
她弯了弯唇:“还可以缩小范围,能让娉婷为之倾倒,说明他自身的条件就有一定的优势,比如外貌和才情。有机会见得到她,这人的经济条件也不会差。”
沈棠宁眸光幽幽,“而且能神不知鬼不觉遮掩这一切,说明他还有一定的权势。”
柳疑复微微颔首:“我会去一一排查。”
他顿了顿,别有意味瞧了眼沈棠宁。
总觉得她是在故意诱导他。
但当对方睁着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看过来时,他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
“那锦绣的案子大人打算如何?”
柳疑复神色沉了沉:“她被发现的时候身上值钱的东西被抢夺一空,京兆府定性为抢劫后杀人灭口,打算随便抓个混混结案。”
他说这话的时候,话音里不可避免地泄露出一丝愤怒。
当时柳疑复就不赞同,和刘大人起了争执:“这怎么是普通的抢劫呢?分明就是和之前娉婷的案子有关!刘大人不觉得太草率了吗?”
刘大人也不生气,只是意味深长看着他:“柳大人,娉婷的案子已经结案了,那么也就意味着此案到此为止。咱们眼前的要紧事是查贪污案,尽快给陛下一个交代。”
柳疑复不受控制地冷笑:“那锦绣呢?她就白白死了?”
刘大人波澜不惊,面上带着和气的笑,语气却有些淡漠:“柳大人,这里是燕京,天上掉下块石头砸着的都是达官显贵,没人会在意一个丫鬟死亡的真相。”
这话听着虽然不近人情,可也是事实。
事实上若不是娉婷声名在外,死了个妓子本也用不着京兆府大费周章。
就连柳疑复的顶头上司大理寺卿也委婉劝他,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人身上。
见柳疑复异常的沉默,沈棠宁猜到了什么,默然片刻出声:“大人,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有时候太敏感是对自己的惩罚。”
擅长自省的人会比旁人更痛苦。
“那就应该冷眼旁观吗?这样只会让罪犯更加猖狂!”柳疑复唇线紧抿,蓦然站起身,一字一顿,“我一定会将凶手缉拿归案!”
就像他答应锦绣,会让娉婷死而瞑目一样。
沈棠宁没有嘲笑他的天真,而是弯了弯唇:“大人心怀大善,是我浅薄了。”
柳疑复离开前看了她一眼:“虽说凶手不知道当日你也去过春风楼,但沈大小姐还是小心为上,若遇到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
池宴靠着墙,听见房门打开的动静撇过头来,懒洋洋勾唇:“哟,柳大人这就走了?吃饱了吗要不再来点?”
这次见面是借着感谢柳疑复替他伸冤的名义。
柳疑复朝他颔首,客气道:“多谢款待,我还有事在身,告辞。”
“大人慢走啊!”池宴直起了身子瞥了眼左右,慢悠悠进了雅间。
“聊完了?”
沈棠宁抬起头来,冲他一笑:“夫君守门辛苦了。”
池宴啧了一声,夫人和外男相谈甚欢,他在外面站岗,也算是独一份了。
“不辛苦,命苦。”
沈棠宁:“……”
第69章 太子回京
八月初八,太子凯旋回京。
本该是普天同庆的日子,燕京的气氛却有些凝肃。
只因几日前传来消息,太子回京途中遭遇埋伏,身负重伤危在旦夕。
是以原本准备夹道欢迎太子凯旋的百姓们,也不得不取消了这一计划。
沈棠宁凭栏而望,看着朱雀大街上身穿甲胄的将士如一条长龙,气势如虹蔓延至远方,而太子并不在其中。
她心里隐隐一松,表哥自幼聪慧,当能听懂她的提示,并且迅速作出决断。
……
“太子呢?”
身着龙袍,满脸威严的男人抬脚迈入宫殿。
“奴才恭迎陛下,回陛下,太医正在里头给殿下瞧伤呢!”
崇德帝眯了眯眸,眼底闪过一丝深晦难辨的光:“听说他伤的很重?朕进去瞧瞧。”
他进了内殿,宫人纷纷跪地行礼,太医也慌忙起身,崇德帝这才看到榻上虚弱的青年。
燕淮是他的长子,随他母亲,生得一副温润如玉的好样貌,德行兼备挑不出错,向来严厉的太傅也是对他赞不绝口。
世人夸他美玉无瑕,仿佛天生就该生在帝王家。
青年形容憔悴,脸色青白,面颊也深深凹陷下去,瞧着竟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燕淮挣扎着要起身行礼,气若游丝挤出声音:“儿臣参见父皇……”
他身形摇摇欲坠,几欲从榻上摔下来,崇德帝心底不由惊了惊,忙上前扶住他,皱眉道:“伤成这样便不必多礼了,怎么会伤得这样重?”
燕淮黑眸温润,面露羞惭垂下头颅:“是儿臣无能……”
崇德帝心里仍存有疑虑,冷冷瞥向太医:“太子的伤势为何会这般严重?你们太医院是干什么吃的!”
太医跪倒在地,一脸诚惶诚恐:“回陛下,殿下这是中了毒啊!此毒非常罕见,且毒性霸道,微臣暂时还没有头绪……”
“中毒?”崇德帝一怔,面露错愕。
太子的副将程策拱手道:“启禀陛下,因想早日抵京,重骑又行动不便,殿下就带着一队人马先行一步,谁料中途却遭遇敌军埋伏!”
他咬紧齿关恨声道,“对方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殿下本就旧伤未愈,在打斗过程中不慎遭人暗算身中毒箭!”
燕淮掩唇虚咳两声:“程策住口!是本宫大意轻敌……”
他嗓音一滞,揪心的咳嗽声从喉咙里断断续续溢出,身形剧烈一颤,下意识用手帕掩住唇。
尽管他遮掩的动作迅速,崇德帝还是瞥见了一闪而过的一抹血色,眼里划过诧异。
他扶着燕淮躺下,沉了沉声:“你先好好休养,待你伤好,朕定会论功行赏!”
燕淮却皱了眉,脸上闪过纠结之色,不等皇帝疑心,他仿佛破釜沉舟般:“父皇,儿臣有罪,担不起这奖赏!”
崇德帝一顿,微眯起眼盯着他:“此话怎讲?”
燕淮苦笑一声:“平城一战,敌军被围困在城中,用百姓性命要挟,魏将军提议用火攻,因儿臣妇人之仁,被儿臣拒绝了。”
魏明远此人相当激进,颇有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作派,他的意思是屠城,这样省时省力,能以最快时间取胜。
燕淮与他意见相左。
那平城位于大庆与蛮夷交界处,原本是大庆的属地,十几年前被南蛮强行侵占。
魏明远认为平城百姓在南蛮统领下十几年,早已被同化,因此算不得大庆子民,燕淮并不认可。
他最终还是没有采纳魏明远的建议,选择了别的方法,多耗时两个月才把平城攻下。
崇德帝听罢,眸色幽沉,眼中明灭不定。
此事早就被人上了折子,如今正摆在他的御案上,没想到太子竟然主动交代了。
他沉着脸盯着他,最终叹了口气:“作为储君,最忌讳心慈手软,你呐,叫朕怎么说你好?”
燕淮眼神坚定,并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父皇,若真采用那等残忍的法子,这叫泯灭人性!仗是打赢了,百姓又该如何看待我们?”
他有些垂头丧气,“不过儿臣确实有错,请父皇责罚。”
崇德帝面色凝重:“此事朕还要和大臣们商讨一下,你先好好养伤,其他的勿要操心。”
燕淮抬起眼,眼神孺慕:“父皇不罚儿臣?”
崇德帝冷哼一声:“罚当然要罚,此番功过相抵,也好让你长长记性!”
太子仁慈,某种方面来说是好事。
若太子当真心狠手辣,他才是要忌惮。
“务必竭尽全力治好太子,否则朕要你们提头来见!”
太医战战兢兢称是。
“儿臣恭送父皇。”目送崇德帝远去,太子缓缓闭眼,脸上的神色淡了下来。
没过多时,太监恭敬来禀:
“殿下,皇后娘娘来了。”
燕淮脸上重新露出笑意,低咳一声:“快请母后进来!”
凤辇落了地,雍容华贵的女人走下来,螓首蛾眉,仪态万千,一双凤眸噙着淡淡冷意,皇后向来端庄优雅,此时步履却有些急促。
“行简,太医可曾诊治出是什么情况?”
乍一见到儿子的模样,皇后呼吸窒了窒,攥紧了手指,面色一冷:“都给本宫退下。”
摒退了左右,皇后这才红了眼眶上前,抬起的手僵在半空:“我儿,怎会如此!”
燕淮低声咳了咳,忍着不适开口:“母亲勿忧,且听儿臣细细说来。”
“此事多亏了表妹……”
皇后听得脸色变幻莫测,眉头一蹙:“你是说,是棠宁让人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