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雾里
看着沈辞怒气冲冲离去,池景玉用力扯了扯衣襟,心里也有些烦躁,因为这小子跟得太紧,他已经有两日没去看过沈棠宁了。
看来得给他找点麻烦。
——
变故发生在深夜,沈棠宁已经睡熟,但她一向觉浅,所以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脸,第一时间惊醒了过来。
她率先闻到一股浓郁的酒气,警惕踹过去一脚的同时,将自己退到一个安全距离。
窗外电闪雷鸣,照亮了池景玉的面容,他的眼神深邃漆黑,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炙热。
沈棠宁并未放下心,他这副模样明显是喝醉了酒,深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无疑是相当危险的。
而且她记得,她睡前明明拴好了门,他是怎么进来的……
来不及细想,她冷下声音呵斥:“池景玉,你给我清醒点!想发疯去别的地方!”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青岚,她慌里慌张推门而入,却被池景玉猛地一吼:
“滚出去。”
青岚身形一僵,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样,她眼里闪过剧烈的挣扎,最终还是想起自己是受谁雇佣。
几乎是仓惶地逃出了门,唐嬷嬷拽了她一把,一边将门关上一边压低声音,口吻严厉地训斥:“你可别掂量不清!咱们做下人的岂能插手主子的事?”
她语气里藏着微妙的幸灾乐祸,“要我说公子对她这么好,她还故意摆什么谱?拿捏人也要有个度!”
青岚张了张嘴,很想说不是这样的,夫人她分明是被逼迫的……
而他们都是帮凶,她的神情失魂落魄极了,被唐嬷嬷推搡了一把:“去去去,睡觉去!”
屋内,看着门重新关上,沈棠宁眸子暗了暗,知道不会有人来帮她,这院子里都是池景玉的人,她只能想办法自救。
她冷静下来望着面前的人,暗暗掂量着自己把他放倒的可能性,池景玉只是个文弱书生,她还是有一定希望的。
但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天然的体力压制,她只能出其不意。
“你大晚上不睡觉,跑我这儿来发什么疯?”
她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好在有黑夜为她遮掩。
池景玉似乎是喝了不少,浑身上下都沾染了酒气,他喉咙有些沙哑,直勾勾盯着她:
“阿宁,你终于是我的了。”
沈棠宁下意识拧紧了眉,眼里露出嘲讽:“我看你是醉得不轻!”
池景玉并不介意她的冷淡,朝她走近一步,眼里的炙热几乎无处遁形:“我说过,我们才是天生一对,连老天都在帮我……”
她直觉他的话暗藏深意,可持续逼近的动作令她无暇分心:“别过来!”
可能是她语气里的抗拒激怒了池景玉,他脸色一沉,俯身拎起她的脚腕朝自己的方向一扯,按住她的肩沉沉怒视着她:“你就那么讨厌我?曾经的事是我抱歉,但若不是沈熹微,我们怎会错过那么多年?我已经杀了她,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在我们中间!”
沈棠宁平复着惊喘,努力克制情绪:“你真的以为这只是沈熹微一个人的错?”
她的笑声太过讥讽,像一柄剑笔直插入他的心脏,“池景玉,少为自己找借口,自始至终你才是罪魁祸首!你瞒着我算计谢家,欺骗我抚养你和沈熹微的孩子,甚至放任沈熹微害死我,最该死的人是你!”
他身形猛地一颤,眼里浮起点慌乱,抬手似乎想摸她的脸,被沈棠宁躲开了。
“阿宁,我可以赎罪……你,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沈棠宁眼神冰冷地心想,只有你死了才能赎罪。
她的沉默让池景玉心脏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他用力钳制住她的下巴,咬牙颤抖着逼问:“纵然我有千般不对,可你怎么能爱上池宴?”
“我为什么不能爱上他?”沈棠宁指尖摸到了什么,不动声色握住,她的声音很轻,“因为池宴他值得爱,他不像你,自私自利冷血无情,爱上他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池景玉被这话刺激得双目赤红,情绪骤然激动,攥住她的下颌力道愈发紧,沉沉地笑了起来,几乎报复地在她耳边道:“可你这么爱他,他不还是死了?”
沈棠宁呼吸猛地滞了滞:“……你说什么?”
池景玉声嘶力竭地笑起来:“你还不知道吧,今日传来江州急报,池宴遭遇埋伏身中数箭,不治而亡。”
沉闷的雷声乍响,闪电照亮她苍白的面颊,也照亮她眼底的惊颤。
“池宴死了!”
第421章 来势汹汹
池景玉犹嫌不够似的,低低笑了起来:“他带去的人里有内奸,从他离京那一刻起,有人就不想让他活着回来。”
他贴着她的耳侧,有些悲悯地道,“你还不明白吗,他注定是要死的。”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沈棠宁脑海空白了一瞬,有一段时间里,耳边只剩下绵长的白噪音,和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像裹了细碎的冰渣被她吞入肺腑。
“那你呢?”
池景玉听到她嗓音冰凉地问,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怎么不去死?”
他的后颈扫下一片凉意,醉酒令他反应慢了半拍,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同时,胸前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沈棠宁用力拔出簪子,一把将他推开的同时,抱起玉枕狠狠朝他砸了过去,这一下又快又猛。
她平静垂眼心想,这东西也不是毫无用处。
被砸中后脑,池景玉一阵头晕目眩,有温热的液体濡湿了他的后颈,他闷哼一声,被沈棠宁无情推倒在地,一时竟站不起来。
她站起身越过他,走出了门。
唐嬷嬷听到一声巨响,下意识心紧了紧,然而她又不敢进去察看,只躲在檐下鬼鬼祟祟张望。
忽而有人推门出来,她本以为是池景玉,没想到却看到沈棠宁,她像一抹苍白的游魂,对上她不含情绪的一眼,唐嬷嬷本能地惊了惊。
很快她就留意到她的手还在滴血,准确来说,是她手里的簪子。
唐嬷嬷瞳孔一缩想尖叫,沈棠宁看她一眼,语气平静:“把他抬出去。”
“你把公子怎么了?!”唐嬷嬷难以置信尖声质问,她拔腿就跑,迅速冲进了屋,紧接着屋里传来一声尖叫!
宅子里很快一片灯火通明,进出的人忙忙碌碌,沈棠宁就坐在檐下,安静看着潮湿的雨幕,断了线的珠子笔直落下,在院子里开出一朵朵花。
青岚躲在旁边悄悄看她,心里又是急切又是担忧。
池景玉被簇拥着包扎好了伤口,唐嬷嬷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不能轻易放过沈棠宁的意思,还想让侍卫把她押进来认错。
池景玉脸色很是阴沉,冷不丁看向她:“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唐嬷嬷一个激灵,顿时闭了嘴。
他心里烦闷得厉害,酒意也早就醒了,蓦地站起身朝外走,来到屋外看到檐下的沈棠宁,她安静沉默地坐着,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她就这么喜欢池宴?
后脑勺的疼痛提醒着他刚才发生了什么,池景玉眼神阴冷将唇抿直了些,默不作声闷头走进了雨里。
他知道她一时半会儿很难接受,可她早晚得习惯!
池景玉离开了。
青岚来到沈棠宁身侧,着急地朝她比划,大概是劝她到屋里去,外面冷。
沈棠宁没有任何反应,有水雾洇湿了她的眼睫,让人有些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泪。
她莫名觉得,夫人这时候应该很伤心,于是她怔了怔,安静地退到了一边,没有再打扰。
……
沈棠宁就这么枯坐到天亮,姿势始终没变过。
受了一夜的冻,她不出意外着了凉,病情来势汹汹。
青岚是看到她晕倒了才察觉到不对,慌忙叫来了人把她抬进屋,屋里已经收拾好,丝毫不见昨夜的惊心动魄。
她着急地要让唐嬷嬷去请大夫,唐嬷嬷撇了撇嘴,心有怨念:“这么大的雨上哪儿去请大夫?再说了,不是她自个儿折腾的吗?公子脑袋被砸个窟窿都没说什么,一点风寒,挺挺就过来了!”
她拒绝了青岚的请求,同时也没让人去给池景玉通风报信。
昨夜才发生了那样的事,公子肯定也不想见到她。
青岚没办法,唐嬷嬷不发话,她也不能随意出这院子,只好打来冷水给沈棠宁降温。
哪想到拖了两日,病情反倒更严重了!
……
池景玉的伤不宜在外露面,他索性请了几日的假待在府里养伤,一来是躲避沈辞的纠缠,二来也是让沈棠宁冷静冷静,接受现实。
第三日的时候他到底没忍住,去了趟别庄。
沈辞眼神发冷,咬着牙暗骂:“这孙子总算是出门了!”
元昭朝他叮嘱:“我跟着他,小公子先回吧。”
沈辞之前不是没有派人跟踪过池景玉,但对方太谨慎,身边还有高手,好几次他派去跟踪的人都被他甩掉了。
像往常一样,池景玉故意绕了很多地方,这才前往别庄。
元昭一路紧紧跟着,暗暗皱眉,这么隐蔽,难怪找不着……
池景玉进了门,他没有贸然靠近,隐匿在一棵树上暗中观察。
看守的侍卫挺多,他一个人进出倒是不难,但还要带上沈棠宁,就有难度了。
他决定暂时不贸然行动,待回去和沈辞商量过后再做决定。
池景玉的突然到访让唐嬷嬷有些慌张:“公子今日怎么来了?”
他脸色沉默,往里走:“她这两日如何?”
唐嬷嬷眼里闪过一抹心虚,支吾着答不上话,青岚突然冲了出来,含着泪朝他急切比划。
池景玉脸色一冷,快步进了屋,就瞧见躺在榻上一脸病容的沈棠宁。
她无力阖着眼眸,面色好像更白了,下巴也愈发尖,面颊染着不正常的薄红,吞吐出的气息都透着一股灼热。
“你们就是这样照顾人的?”他怒不可遏,心里憋着一股火无处发泄。
沈棠宁这副模样,无端让他想起前世她弥留之际,那时他不知她是中了毒,大夫说她郁结于心,心病成疾,他只当是因为谢家,因为沈辞。
眼下她却是因为池宴,硬生生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难以言喻的嫉妒笼罩心头,池景玉沉着脸踹了唐嬷嬷一脚:“人病成这样,为什么不请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