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雾里
“为夫在呢。”池宴的嗓音染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抬手一挥,帘帐散落了下来。
纤细的葱指被一只更为有力的手紧扣着,颇有几分抵死缠绵的意味,羞恼的惊呼也一同湮没在垂落的锦帐中。
*
既然要请客,那就要考虑周全。
沈棠宁和池宴商讨了一整晚,整理出了一份宴请的名单,确认没有任何遗漏,趁着闲暇功夫,她便开始着手准备请帖。
这些事情她做着得心应手,池母见她如此熟稔,索性都交给她,自己准备席面。
请柬送了出去后,收到的回帖却有些耐人寻味。
但凡收到了主人家帖子,去或者不去,都要回帖,这是礼节。
沈棠宁望着送来的回帖,除却和她还有池宴关系好的几户人家答应赴宴,其他的大多有推辞之意。
她不由皱起了眉,隐约察觉到了端倪,虽说因为提出变法池宴得罪了不少人,可如今他高升,不论心里如何做想,面子功夫总要做的。
她正欲打发八两出去打听一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对方却气喘吁吁跑了进来:“少夫人,奴才刚刚打听到,侯府跟咱们同一天办席呢!”
沈棠宁一愣,脑海中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她倒也没有慌乱,仔细问道:“可有打听到,他们是办在中午还是晚上?”
八两面露不忿:“和咱们一样,也是晚上!”
雪青咬了咬下唇:“小姐,他们该不会是故意和咱们打擂台吧?”
不仅挑的日子一样,连时辰都撞上了!
沈棠宁扯了下嘴角:“这倒未必,离得最近的吉日也就八月初六,否则就要再等上小半个月,我们能想到,侯府未必想不到。”
况且事先他们也没透露风声,所以可能只是巧合。
但两家同一天办升迁宴,宾客是该去谁家?
若是去了这家,势必得罪另一家,若是两家都去,派谁去也大有讲究,倘若这家派当家主母,那家是家中老爷亲自前往,难免给人厚此薄彼的感觉。
这就有些令人头疼了。
这牵扯到的不仅是面子的问题,更代表着朝中局势和站队,池宴才刚升上来,根基不稳,任何风向都有可能决定他今后的路好不好走。
雪青灵机一动,出了个主意:“小姐,不如我们改在中午,这样一来就能和他们避开?”
沈棠宁摇了摇头,语调沉了沉:“若是早上一日还能改,可如今请帖已经发出去了,这时候再做更改只会落了下乘,让旁人浮想联翩。”
她眼神坚定下来,“就八月初六晚上,不用改了。”
……
沈家。
沈夫人捏着两张帖子瞧了又瞧,沈熹微出自沈家,沈昌在朝中担任要职,于情于理,侯府也是要请他们的。
不需要多做考量,她随手将侯府的请帖扔到一边,这种时候,她自然是要去给女儿撑腰。
沈昌从门外走进来,上前几步捡起侯府的帖子,瞥她一眼:“去侯府。”
沈夫人抬起眸来,那一眼凉又淡。
她还没吱声,沈昌脸色不自然地别开视线:“池宴之前那般羞辱我,害我被降了职,还想着我去给他做脸?简直痴人说梦!”
她笑了一声,满是讥讽地道:“老爷被降职,那不是因为自己私德有亏吗?”
沈昌倏然涨红了脸,猛地瞪向她,急促地喘息:“你!”
沈夫人脸色冷淡盯着他:“我说得哪里不对?倘若你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他人三言两语能将你从户部尚书的位置给拽下来?”
沈昌被戳中痛处,不由恼羞成怒:“你何必这般挖苦我?咱们夫妻本是一体,我倒了霉你又有什么好处?”
不经意想到什么,他眼里划过一抹嘲讽,谢太师是个蠢的,自己舍弃了荣华富贵不要,谢家败落已成定局!
皇后那边近来也有失宠的迹象,没了娘家做靠山,如今她不还得依仗自己?
那一抹嘲讽尽数落入沈夫人眼中,她无需猜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讥讽地勾起唇:“老爷怕是贵人多忘事,之前我同您说的和离,你应该不会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吧?”
沈昌难以置信瞪大了眼,冲动之下口不择言:“谢家都成了这副模样,你还想同我和离,离了我你难不成以为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沈夫人气定神闲:“那也总比相看两厌的好。”
沈昌怒不可遏,从前他不愿和离那是因为顾虑颇多,一来谢家还有用,二来顾忌自己的名声。
如今谢家即将落败,他还有什么好顾虑的?沈谢氏不想着如何讨好他,还天真地想和离?
他怒极冷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和离之后若是后悔,你最好不要来求我!”
沈夫人难得露出点异色,看他的眼神像是看失心疯。
沈昌气急败坏转身离去。
第316章 门庭冷落
刚出庭院,迎面碰上了走来的沈辞,沈昌心里憋着一股气,冷声道:“后日随我去侯府赴宴。”
他左右不了沈夫人,难道还管不了儿子?
沈辞挑了挑眉,拒绝得十分果断:“不去,我要去看望阿姐。”
“你!”沈昌怒从心起,气得胸口不断起伏,“现在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沈辞眼神也不着痕迹冷了下来,语气透着点玩味:“父亲,您自己和池宴过不去别拉上我啊!亲疏远近我还是分得清的,我只知道阿姐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池景玉曾经干出换嫁的丑事,把我阿姐的颜面往地上踩,我凭什么给他这个脸?”
他分得清亲疏远近,那分不清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沈辞不去看对方铁青的脸色,嬉皮笑脸地送他,“父亲想来还有事要忙,孩儿不耽搁您,我去拜见母亲。”
见他脚步轻快离开,沈昌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分外精彩。他突然认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沈辞已经不再服他管教!
他固然恼怒,可也没有别的办法,如今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今后也不会再有子嗣,沈家未来还是要交给沈辞的,父子关系闹得太僵对他来说也不是好事。
思及此,沈昌拳头攥得咯吱响,只能将满肚子火咽了回去。
*
八月初六。
池宴和池父今日依然要当值,留在府中的沈棠宁和池母肩上担子便重了许多,这不一大早,池府上下已经井然有序忙碌了起来。
不同于之前的乔迁宴,这次宴席规模更大,来的人也会更多,在必要的花销上面,池母向来不会吝啬,席面也是按最高规格置办。
她的原话是这样:“这是喜事,咱们要办就要风风光光地办,不能让人看笑话!”
知道一些内情的沈棠宁却没有这么乐观,不过见池母高兴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陪同池母一起去后厨,确认食材菜品的准备等等没有任何错漏,留池母在这里盯梢,自己又去了趟前厅。
雪青是知晓的,小姐收到的回帖大多是一些模棱两可的答复,借口要么是有事脱不开身,要么身体不适还需要再观望观望,确认会来的人家一双手都数得过来。
她不由有些担心:“小姐,万一到时候没几个人来,岂不是让夫人空欢喜一场?”
池母对此事如此积极,总不好叫她失望。
沈棠宁的反应倒是镇定:“依我看,这未必是坏事。”
见雪青眼里露出些许不解,她细声解释:“你家姑爷升得太快,眼红的人不在少数,正好借这个机会瞧瞧,哪些人值得交往,哪些人不值得。”
她话音略顿,语气有了丝笑意,“今晚谁家没来,你可要记清楚了,这样的人家咱们往后便不必深交。”
雪青眼睛一亮,重重地点头保证:“奴婢一定仔细瞧!”
“若是来的人不多,便让人将多余的膳食送去义善堂,既全了心意,也不算浪费。”
那里住的多是些无家可归的百姓,全靠朝廷和仁善之家接济过活,只会感激。
……
时间一晃来到下午。
过了寅时末,陆陆续续就该有人到访了,沈棠宁和池母来到正门前,准备迎接客人的到来。
站了一盏茶时间,也未曾瞧见有人登门。
这会儿暑热还未散去,沈棠宁轻轻打着扇,见婆母一副翘首以盼的模样,不由得劝道:“天热,娘不妨去正厅等候?”
池母抿着笑嗔她一眼:“我哪里那样娇贵?再说了,客人登门主人家却不出来迎接,难免失了礼数!”
闻言,沈棠宁也不再劝。
眼瞧着一辆马车缓缓驶来,池母眼睛亮了亮,沈棠宁倒是认出了马车上的标识,陪着她上前相迎。
只见温瑶扶着自家母亲下马车,笑吟吟朝池母福身:“池夫人,晚辈携母亲登门做客,没有叨扰您吧?”
池母笑弯了眼睛:“温小姐这是什么话?”
见母亲正和池夫人叙旧,温瑶朝着沈棠宁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一边,温瑶这急性子就有些按捺不住了,压低声音道:
“我来的时候路过宁远侯府,见门口停着不少马车,别是人都叫他家截了胡!他家也挑在今日,我看分明打量着和你们抢人呢!”
沈棠宁眼神微闪,心中了然,嘴上却道:“这事本就看个人意愿,腿长在人家身上,咱们还能强求不成?”
温瑶见她如此沉得住气,有些恨铁不成钢:“那咱们就眼睁睁看着不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群人的德行,今日要是没人登门,改明儿你家就要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勋贵世家弯弯绕绕可不少,有半点做的不好都会让人捏了话柄背后嚼舌根,虽说让人说两句也少不了几块肉,可到底心里添堵!
沈棠宁比她更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但正如那句话,腿长在人家身上,即便是她也不能强求,太上赶着反而掉了身价。
她唇畔带了几分笑意:“依我看,那头也未必办得顺利。”
温瑶疑惑地瞪大了眼,还没来得及追问这句话的深意,她母亲大人已经开了尊口:“瑶瑶,在门口杵着做什么?”
温瑶只能将满腹疑惑咽下,抬脚进了门。
安顿好了温家母女,池母掉头回来,又等上了一会儿,太子和太子妃也登了门,这份殊荣可不是谁都有的!
池母毕恭毕敬上前迎接,脸上满是笑容:“恭迎太子,太子妃。”
沈棠宁也跟着见了礼。
燕淮和顾轻絮都是好性子,陪着池母闲话几句,朝着棠宁笑吟吟点头。
“瞧我,快进去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