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雾里
沈棠宁唇角微扬,觑了眼他的衣柜:“回头再让人裁几身适合隆重场合穿的。”
池宴换好衣服,气质果然沉稳许多,他微俯下身,朝她眨了眨眼:“那我走了?”
她端详之后并无不妥,颔了颔首:“去吧。”
池宴却站着没动,神色有几分不自然:“就没点表示么?”
她困惑地抬眼,正不解其意,只见他非常刻意地偏了偏头:“咳咳。”
她突然会意,眸光闪烁几下微微踮起脚,在池宴闭眼的瞬间,指尖在他唇上不重不轻点了一下:“惯的你!”
虽然没达成目的,池宴临走的时候唇角却是翘着的。
——
琼林苑内,曲水流觞,亭榭点缀。
朝臣及登科进士云集,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池宴四目相望,还未看清有哪些人,已经有人端着酒杯上前与他攀谈。
“状元郎,幸会幸会!”
池宴抬眼看向来人,不认识。
他勾起恰到好处的笑容,开始了应酬。
几番交谈下来,池宴脸都笑僵了,他不着痕迹揉了揉面颊,心里慨叹。
沈辞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捏着嗓子道:“恭喜啊池状元!”
池宴深吸口气,刚挤出笑容回头:“多谢……”
待沈辞那张满是戏谑的脸映入眼帘,他顿时眉耷了下来,没好气瞪他一眼:“是不是闲的?”
沈辞挑了挑眉:“是比不得状元郎忙,歇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池宴眉头一挑正要开口,却听对方哼了哼:“过来,给你引荐个人。”
池宴一头雾水地跟在他身后,待瞥见席间坐着的老者时,心中豁然开朗。
对方抬头看过来,神色平静,眼神充斥着祥和与历经世事的智慧。
沈辞上前一步,恭敬开口:“外祖父,这就是我姐夫池宴。”
一边说着,回过头来冲他使眼色。
池宴垂首上前,恭谨地俯身行礼:“谢老先生。”
面前这位老者,正是沈棠宁的外祖父,曾任太傅,如今任太师一职,长公主乃至当今圣上,都曾受过他的教导,德高望重。
谢太师端详着池宴,良久才出声:“是个好孩子,不过你该随棠宁,唤我一声外祖父。”
池宴微微抬眼,从善如流改了口:“外祖父。”
“坐。”谢太师指了指旁边的位置,池宴落了座。
他随意问了池宴几个问题,他都对答如流,逐渐的对方眼里流露出满意之色。
陛下快到了,谢太师没有留他说太久的话:“去吧,改日有空,也随棠宁来看望一下我这个老人家。”
池宴拱了拱手:“改日晚辈定和棠宁登门拜访。”
……
池宴回到自己的位置,心中思绪起伏不定。
棠宁的外祖的确如传闻中那般,是个通透的人。
但他心中却有些不安,之前他就洞察到陛下企图扳倒世家的意图,若真要付诸于行动,谢家绝对首当其冲,难以幸免。
“二弟。”
冷淡的嗓音让池宴收拢思绪,他抬眼毫不意外对上池景玉的目光,他神色深晦:“还未恭喜你蟾宫折桂。”
池宴扯起嘴角站起身来:“多谢大哥。”
两人目光相撞,皆是一暗。
池景玉率先打破沉默,眼神意味不明:“从前不知,二弟竟还有这样的能耐。”
池宴眉眼讳莫如深:“大哥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毕竟哪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呢?”
对方神色凝了凝,稍显冷意。
直至陛下的到来,这样微妙的气氛才被打断。
……
宴会散去,池景玉瞥了眼人群包围中的池宴,眼神和人群中一个人对上。
从琼林苑离开,池景玉并未回侯府,而是上了一辆马车,来到一处别院。
有人迎他进门,池景玉踏进院子,抬眼看到树下晒太阳的男子,阳光透过树枝缝隙洒落在他身上,衬得他衣袍洁白如丝,有一瞬间如同谪仙下凡。
他敛了敛目光,低声道:
“殿下。”
燕珏抬起头来,虚掩着唇轻咳一声:“你来了。”
他手握着书本放在膝上,神色淡淡笑了一下:“看着别人登科及第,爬在你头上,尤其那人还是你看不上的二弟,滋味不好受吧?”
池景玉眼神深了深,心中微有不虞:“殿下不必故意激我。”
燕珏好整以暇偏头看他:“如何,之前的提议世子可考虑清楚了?”
池景玉沉沉地盯着他:“我还有一个疑惑。”
对方温和地笑笑:“但说无妨。”
“殿下的身体状况想必您也心知肚明,为何还要来淌这一滩浑水呢?”
旁边的暗卫执刀上前,冷声呵斥:“大胆!”
池景玉面上波澜不惊。
燕珏抬了抬手,暗卫便恭敬退下。
他默然半晌才启唇,眸色情绪不明:“蝼蚁尚且偷生,本宫不甘认命,为何不能争上一争?”
池景玉凝视他良久,最终还是妥协。
三皇子已不堪大用,算是半个废子,四皇子看起来还算聪明,即便活不长,也未必不能改命。
池景玉上前一步:“愿听殿下差遣。”
燕珏淡笑一声:“你我并非上下级,而是合作伙伴,不必如此。”
他顿了顿,语气意味深长,“不过现下,还真有一桩事想委托你去做。”
池景玉皱眉:“殿下说的是?”
燕珏仍笑着,嗓音却染上几分凉:“大理寺少卿柳疑复,此人善断奇案,胆大心细,本是可用之材,这样的人若不能为我所用,那便除之,你认为呢?”
池景玉眸色一惊。
柳疑复?
第152章 动了胎气
琼林宴后,池宴受崇德帝亲封,官拜翰林院修撰,从六品官职。
别看这个官职品级不高,但算得上是天子近臣,时常能面圣,多是陛下信任看重之人担任。
翰林院这地方,非才学出众者不能入,说白了也就是人才选拔库。
入了翰林院,算是为仕途发展打下坚实基础,日后入内阁的希望也颇大。
要知道连续三任内阁首辅都是出自翰林院,可想而知这个机构的含金量。
……
入了仕,池宴便不能像往常一样睡到日上三竿起,早朝时间在卯时,他起身时天还未亮。
沈棠宁觉轻,尽管他动作放得很轻,她还是第一时间察觉,睁开惺忪睡眼望向他,下意识要起身。
池宴自己都顶着一脸困倦,听见动静扭过身时神色歉疚:“吵醒你了?你继续睡。”
“我替你更衣。”沈棠宁醒了醒神,怕池宴头一回不会穿朝服,要掀被下床。
他制止了她,手脚麻利把衣裳往身上套,语气不以为意:“我又不是没长手,你别起身,外头冷着呢。”
她闻言也没执意,就这么倚着枕偏头打量他,看他穿衣。
朦胧的烛光将池宴的身影衬得颀长挺拔,肩背挺阔,腰腿劲瘦,他微垂着头正摆弄腰间革带,浅绯色官袍映着他白皙的侧脸,有种漫不经心的贵气。
果然是人靠衣装。
沈棠宁不自觉翘了翘唇。
可惜清贵的形象还没维持多久,池宴实在不会系这革带,试了几次终于败下阵来,讪讪瞧向沈棠宁:“宁宁,这玩意儿怎么弄啊?”
她眉眼忍着笑意,朝他勾了勾手指。
他识趣地乖乖近前来,垂眸看她摆弄。
原本专注的眼神逐渐被别处吸引了注意力,只见沈棠宁青丝披散在肩上,眉眼柔和,唇微抿着认真替他系革带。
池宴眼眸微深,心里意外的宁静,难怪都说温柔乡英雄冢,他虽不是什么英雄,却也难免落俗。
“好了。”
沈棠宁弄好了革带,刚要抬头,眉心倏然落下一抹温热,她怔了怔抬头一瞧,池宴已经脚下生风出了内室:“我先去梳洗,快来不及了,你继续睡!”
她眼角余光瞥见什么,连忙提醒:“笏板别忘了带。”
只见脚步声一顿,池宴又神色别扭地回来拿上笏板,脸上露出讪笑。
见他小心翼翼离开,沈棠宁没忍住,轻轻一哂。
……
掐着点来到宫门口,池宴碰上同样行色匆匆的沈辞,顿时不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