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精神状态感到担忧
虽说是纱帐,其实质量也不怎么好,没法像玉京的轻纱那样透,不靠近根本看不清里头的情况。
云琼收拢自己的衣襟,从靴子侧里摸出防身的匕首藏在身后,踮着脚尖凑近了自己的床帐。
还没等他伸手,一只手就从帐子的缝隙中伸了出来,手指白皙莹润,只有指腹有着一点点茧子,一看就是只会握笔的文人的手。
云琼迟疑的一瞬,纱帐被撩开,露出了后头的女人。
女人拥有一张足够让人放松警惕的脸,眼睑微微下至,眼白少,眼黑多,瞳孔又黑又亮,像无辜的小鹿。
她眨了眨眼睛,开口道:“怀瑾。”
云琼一瞬有些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个月前他就见过这个女人,原以为是来刺杀自己的细作,可等女人骤然消失之后,云琼才发现自己的伤口被人好好地处理过,还撒上了止血的药粉。
他摸不准这女人的底细。
一个看起来文弱无力,会骤然消失,又会骤然出现的女人。
云琼不想承认,可刚刚这么多将领都在这帐子里头议事,一个不会武的女人根本不可能无声无息地藏在这里。
“你是人吗?”他开口。
女人一怔,随即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这是在骂我?”
云琼攥了攥拳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女人长长地“哦”了一声,道:“那你怀疑我是妖怪?”
云琼感觉有些丢人地别过头去。
虽说时间过去了一个月,可他握着女人手腕的那种触感还清晰地残留在掌心中。
她有人类的温度,有脉搏,也会痛,被他掐住了喉咙涨得面部通红,根本就不像是精怪。
“你不是妖怪,那就是细作。”云琼压下心里莫名的躁意,冷着脸道,“我不管你到底是谁,不要以为云血军军营是酒楼,任凭你来去自如。”
“哦,那怎么办呢?”女人的声音轻飘飘的,“我已经来去自如了呀。”
云琼觉得自己应该要生气的,可现实他只感到一阵无力。
明明与面前的女人只有过短暂的一面之缘,可他就是有一种感觉,这个女人很了解自己。
云琼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很有压迫感的人。
其实云血军的将领中不服他男儿身的人有很多。
可一来,他一上战场就像一只不要命的疯狗,下了战场又可以冷静地排兵布阵,即便是在大桓处于绝对的劣势的情况下,也几度兵行险招,略胜蛮人半子。
二来,他常年习武,身躯健硕,又生得棱角分明,说句难听的话,穿着铠甲的时候,板着脸走出去能止小儿夜啼的恐怖。
他知道自己在身体上的优势,近些年也愈发熟练运用,装出一副气势凛然的模样。
二者相结合,这才短暂压制住了军中那些自视甚高的将领。
可以说,如今的云琼在云血军做大将军,靠的不是威望和诚服,而是众人的畏惧。
即便是征战沙场的云血军小将领也会畏惧于他,可眼前的这个女人似乎完全没有发觉他的可怖。
她坐在他的床榻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春装,甚至没有穿靴子,套着雪白罗袜的脚微微抬起,在空中轻松地晃悠着。
她不畏惧,也不紧张,对他丑陋的面貌亦没有半分的嫌恶,整个人都呈现一种悠然自得的状态,就像……就像回到了家一样。
云琼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好像这个女人十分了解他,能够轻易穿透他虚张声势的皮囊,看清他里头战战兢兢的灵魂。
云琼想起一个多月前,他被一个使锤的蛮人击中腹部,伤口重新撕裂开来,不得不拖着痛到麻木的身躯回到营帐。
他的伤口所在位置太过于私密,军中的军医又全是女人,之前缝线的时候,是就近在边境的村子里找了一位男性游医,如今重新撕裂,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他就想自己上一些药粉熬一熬。
反正……反正已经伤及根本,再多伤一些也不会更糟糕。
秉持着这个观念,云琼咬着牙取出药箱,又自己解下腹部的轻甲。
固定轻甲的绳子勒进了伤口里头,云琼光光只是做出“解开”这个动作,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他喘息着躺回床榻上,感觉眼皮格外沉重,想着先歇一会,却就此直接失去了意识。
云琼做了一个很好的梦,梦中他变回了年幼的孩子,夏日吃多了冰饮,腹痛起来,缩在父亲的怀里哇哇大哭。
云琼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毕竟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
梦中,面容模糊不清的男人十分温柔,伸出手掌抚摸着他的脑袋,在他的面颊上落下一个带着爱意的吻。
“没事的。”那人轻声安慰,“别怕。”
云琼在这样温柔的安抚下睁开眼,这才看见了闯入的陌生女人。
后来在女人消失的三十多个日日夜夜,云琼不断回忆起梦中那个温柔的男人,却发现男人渐渐变成了那个闯入的陌生女人的模样。
是她吗?是她在替我处理伤口,还温柔地安抚我吗?
“你在想什么?”那个温柔的女人开口,用穿着罗袜的脚尖点了点他小腿前段的胫骨。
云琼像被烫到一样极速后退,一下就跳到了五步开外。
他浑身紧绷,像一只站起来哨戒的狐獴,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高高竖起,惊恐地盯着女人。
这几乎就是一个调情的姿势了,她怎么会……怎么敢……
“你到底是谁?!”云琼压着喉咙低吼了一句,藏在背后的匕首因为他过度使劲的握攥而微微颤抖起来。
“我?我姓白,名若松,字见微。”女人笑容不变,眯起的眼睛亮晶晶的,“我是你未来的妻主,怀瑾。”
第306章 番外·小将军
云琼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所以才会不仅没有把这个可疑的女人关起来,还替她去找合适的靴子。
钦元冬听说云琼要新的女式军靴的时候,欲言又止了好几回,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乖乖退下去找靴子了。
“钦元冬这时候倒是也不太一样。”白若松从帐子后头探出头来,新奇道,“要是十年后的钦元冬,这时候肯定不问出个子丑寅卯不罢休。”
云琼听到白若松准确地说出钦元冬的名字,眼皮又是一跳:“你也认得钦元冬?”
“那当然了,我说了我们成婚嘛,怎么可能不认识你的副官。”说完,她挑眉看向云琼,一副了然的模样,“你心里肯定觉得我在胡说八道,是不是?”
不是觉得胡说八道,是觉得你脑子有问题。
云琼忍不住在心里腹诽,无论是谁遇到一个自称是“你十五年后的妻主”的人,都会觉得对方脑子有问题。
“我不仅认识钦元冬,我还认识钦元春。哦,就是钦元冬同父异母的妹妹,这个时候她应该还没有进入云血军,你可能不认识,不相信的话可以问问钦元冬。”
她似乎是感到有些冷,一边说话一边往床榻上缩,毫不顾忌地掀起床上的被子往自己身上一披,悠闲自得的模样看得云琼眼皮再度狂跳起来。
“那是我的床榻。”他忍不住道,“你是女人,我是男人,你应该注意一点礼节。”
他就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不声不响就往男人的床榻上躺,根本就是进了府衙会被以奸|淫罪杖刑的程度。
白若松扁了扁嘴:“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以前?”
“好吧,我口误,是以后,十五年后。”白若松改口道,“你十五年后可是亲口说过你整个人都是我的,现在怎么连个被子都舍不得。”
云琼气得七窍生烟,他背过身去,从旁边放着衣服的箱子里翻了翻,翻出一件几乎是全新的鹤氅,丢在了白若松面前。
“穿上!”云琼咬着牙,“从我床榻上下来!”
白若松嘀嘀咕咕,磨磨唧唧半天,云琼耳聪目明,即便是背对着她,也把她的埋怨听了个十成十。
例如“明明平时很黏我啊”,或者“衣衫半敞地坐在床边诱惑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最后还有一句“但是反应这么大好像也很可爱”。
不知羞耻的女人!
云琼背对着床榻,听见后头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感觉自己的脸和耳朵都烧了起来。
他看不见自己的脸,但他敢肯定自己现在一定看起来像煮熟的虾。
这是一种极度新奇的体验。
明明他从前也有过婚约,但是和自小定下婚约的那个人相处的时候,两边都是平淡如水,相敬如宾,即便是面对面对弈,肩并肩赏花,云琼也感觉不到自己内心一点的波澜。
不过是一个身份可疑,脑子有问题的女人!
云怀瑾,不要这么没出息,不就是长得好看了一点,为人温柔了一点,说两句好听的话你就要被牵着鼻子走,以后还怎么撑起将军府?
“刚刚你们在说军营里进了细作?”女人的声音突然在云琼耳边响起,把他吓了一跳。
他一蹦三尺厚,离白若松远远的,慌张而又警惕。
“嗯?”白若松挑眉看他,“你这是什么反应,没听到我的脚步声吗?”
云琼感到一阵难堪。
他自从习武开始,就耳聪目明,对细微的声音尤其敏锐,不然也不会白若松在帐子里头只是动了动,发出了一点布料摩擦声,就被他听到了。
可现在,这个一点武也不会的女人走到近处,这么大的脚步声,他居然全然没发现。
“你偷听我们议事?”云琼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个话题转得很生硬。
可他为了维护自己少得可怜的一点尊严,只能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发现,板着一张脸做出一本正经的模样。
白若松表情微妙地看了一会云琼,随后笑出了声。
云琼绝望地发现,这个女人根本半点都不会被他的伪装欺骗,总是能最准确地发觉他的窘迫和尴尬。
幸好,白若松发现了,却并没有点破。
她的确喜欢欺负小将军,但不是在这种地方欺负。
“我没偷听,我正大光明地听罢了。”她两只手抓着长得有些拖地的鹤氅,微微歪过头来,防止衣服从肩膀上落下去,看着他道,“我有一个主意,你要不要听?”
片刻后,钦元冬找了合适的靴子来到营帐外头,禀告过后,云琼第一次过了许久才开口唤进。
钦元冬有些疑惑地撩开帐子弯腰入内,被帐子里热腾腾的碳火熏得一愣。
都是习武之人,其实并不算特别怕冷,往常帐子里就算放碳火,也不会熏得特别热,今天是怎么回事?
钦元冬飞速环顾一圈营帐,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便压下心中的疑惑,上前交付了靴子,刚转身想离开,却被云琼开口叫住了。
“钦元冬。”云琼开口,声音似乎有些紧张,“你是不是有一个妹妹?”
钦元冬会往家里寄家书,有妹妹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觉得将军怎么这么关心她的私事,古怪了一下后,行礼答道:“是。”
“是亲妹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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